離侖又捂住了心口。

傲因你沒事吧？

離侖還可以再撐

傲因那個卓翼宸真的變成妖了嗎？他會死嗎？

離侖趙遠舟不會讓他死

離侖塵姐姐也不會允許的……

傲因不如我現(xiàn)在立刻去殺了他，免得夜長夢多

離侖沉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離侖先留著，只要阻止他修復云光劍就好

傲因為什么？

離侖沉默，沒有回答，轉(zhuǎn)身離開，背影孤獨。

天香閣，人群依然圍繞著英磊，亂成一團，忽地傳來甄枚的聲音。

甄枚各位，崇武軍抓到昨晚行兇的妖了！

伴隨著甄枚的聲音，眾人朝著發(fā)聲處看去。只見甄枚撥開人群走來，他的身后，跟著一名崇武營士兵并押解著一名神情木然的妖化人。

二樓的趙遠舟文瀟裴思婧，也追了下來，看見只有白塵和英磊在原地。

文瀟塵姐姐，小卓呢？

英磊小卓大人自己跑掉了……

甄枚他就是我們崇武營抓獲的妖獸——傲因

話落，只見妖化人立刻變成了卓翼宸的臉，又迅速變回了自己原來的臉。賓客們吃驚。

甄枚傲因，是生長于大荒西荒的妖獸，最擅化形，可以變成任何人的樣子

甄枚之前殺害丞相的也是他，這次終于被我們崇武營抓住了

“還是崇武營厲害?。　?/p>

“是啊，是啊，這么厲害的妖都能抓住。”

“我們可全靠崇武營保護了！緝妖司包庇妖怪，還是取締了好！”

英磊不對……

英磊這個妖身上沒有硫黃味，她不是傲因

白塵傲因的能力……卻不是傲因……

趙遠舟感應(yīng)到了什么，突然抬頭，果然，二樓的溫宗瑜正對他們微笑，舉酒杯示意。

趙遠舟是溫宗瑜做的傲因妖化人了，他幫我們這一局，是惦記著卓大人的云光劍，不然就沒法殺我，取我內(nèi)丹

趙遠舟所以，他不能讓小卓有事

離侖要毀掉云光劍，而溫宗瑜要保下云光劍，所以他幫卓翼宸脫困，同時，又借此事順勢打壓了緝妖司，抬高了崇武營。

他這兩手棋盤倒是都沒落下。

英磊算來算去，還是為了你的內(nèi)丹！可惡！這算盤珠子都快砸我臉上了！

英磊不過，他可要失望了，卓大人現(xiàn)在怎么可能還會殺你，我們可是并肩作戰(zhàn)的好朋友了！

趙遠舟沉默。

白塵盯著趙遠舟，她看的出來他內(nèi)心想著什么。

眾人本還擔心卓翼宸，萬幸回到緝妖司，便找到了卓翼宸，他沒什么大礙，似乎心情不好，只靜靜地坐在房間，也不點燭火。

趙遠舟進了房間后，走到了卓翼宸身邊坐下，先開了口：

趙遠舟很難受對吧

卓翼宸點點頭。

趙遠舟也很難接受，對吧？

卓翼宸的表情卻沒有之前痛苦，他面容輕松不少，看著趙遠舟。

卓翼宸原來你失控的時候，是這樣的感覺……

趙遠舟你感覺到什么？

卓翼宸恐懼

卓翼宸那種無能為力，人不由心的恐懼

卓翼宸仿佛一個很深很深的夢，不管如何掙扎，都無法醒來……我還是第一次感到如此害怕

趙遠舟當然明白那種感覺，每次醒來時，要面臨的是未知的，可能是親近的人、無辜的人因自己而死。

所幸，卓翼宸不用體會這種絕望。

趙遠舟沒事了，都過去了

趙遠舟只要按我教你的，運轉(zhuǎn)妖力的口訣，就不會再失控

卓翼宸趙遠舟，我現(xiàn)在懂你了……

趙遠舟這么久了，你才懂我，白對你那么好了

卓翼宸很多次，我握著云光劍，心里都在問自己，殺你，還是不殺？

卓翼宸每一種抉擇，好像都說服不了另一部分的自己

卓翼宸過去這段日子里，我總是困惑，朝夕相處的你明明心懷善念，照顧周全，對人對妖，都憐憫共情，但這樣的你卻也是殺害我至親的極惡之妖……直到，我變成了你……我才懂了

卓翼宸你因戾氣失控，殺了自己至親之人，之后一直自責，恐懼，不知下一次失控何時會來，這個陰影一直壓著你，無處可逃……若我能早點感受這些……也許就已經(jīng)放下手中的云光劍了……不過現(xiàn)在劍也碎了，可能是老天看我太固執(zhí)，太糾結(jié)，幫我做了決定吧

卓翼宸不然，真殺了你，我一定會后悔

趙遠舟看著他，神情恍惚，初次見面時，那個一直要取他性命的小卓大人，如今卻成了這世上為數(shù)不多懂他的人。

卓翼宸看趙遠舟沉默，有些不好意思，臉紅了：

卓翼宸我好像說得有點太多了……我平時話沒這么多的……應(yīng)該是怪冰夷的血

卓翼宸他肯定是一個話很多的妖怪

趙遠舟早點理解，也算心安。但這并不會改變我們的結(jié)局

趙遠舟小卓，父兄之仇，還是要報的，無論如何，殺人的是我

趙遠舟命中注定，該我償命

趙遠舟有句話你聽過嗎，生而為人，自然為人，生而為妖，苦修成人

卓翼宸抬頭，靜靜聽他講。

趙遠舟妖獸單純，卻也本能嗜血，我們更像動物，憑本能在這世間生存……所以，人，是因為做了很多很多只有人會做的事情，才被稱為人，就像冰夷

趙遠舟一個人做了很多好事，就被成為好人

趙遠舟做了很多壞事，就被成為惡人

趙遠舟所以，想成為什么，就去做什么……

卓翼宸想成為什么……就去做什么……

趙遠舟點點頭，笑容有些得意。

卓翼宸你怎么突然這么有學問？

趙遠舟哈哈，還是你了解我

趙遠舟這些話，其實是文瀟對我說的，只是突然想起來，覺得現(xiàn)在也可以對你說

趙遠舟所以，就算成了妖，也沒什么，一樣心有所向，享受天地，珍惜歲月

趙遠舟如果有人會因為你的身份轉(zhuǎn)變而離開你，那代表他從未真正站在你身邊

卓翼宸那你呢？你想做妖，還是做人？

趙遠舟我啊，從頭到尾，就沒有變過，一直都是一個，一心求死的大妖

卓翼宸所有妖怪都努力修為，希望長生不老，你真是個異類……

說完這句，卓翼宸突然有些恍惚，他想起了哥哥曾對他說過的話。

趙遠舟想什么呢？

卓翼宸想起了我哥哥說的話，他說父親堅持用宸字給我命名，是因為宸字代表庇佑眾人的屋檐，有屋檐，就能擋風遮雨，有屋檐，才有家

趙遠舟被當成異類也無所謂……我們都會一直陪著你……用英磊的話來說，就是我們一群人，神，妖，半神半妖，組成了一個家

趙遠舟我們是家人

趙遠舟不過小卓大人，你也別忘了，你發(fā)過誓，一定要殺我哦

趙遠舟只有你能完成我的心愿，拜托了

卓翼宸我可能要失信于你了，我沒有內(nèi)丹，冰夷妖力越來越強，我身上的冰紋也越來越多……等到我的身體裝不下那些洶涌的妖力時，身體就會被徹底撕裂……我可能撐不到完成你心愿的時候了

趙遠舟你一定不會死的……

趙遠舟說得肯定。

卓翼宸只當他是在安慰自己，心中感激。

卓翼宸我其實不怕死，只希望在死之前，能重鑄云光劍，這樣至少還能救回小玖……有件事，你能不能答應(yīng)我？

趙遠舟什么？

卓翼宸我死之后，你記得替我好好照顧——

趙遠舟哎，打住，臨終遺愿什么的，最煩了，我是不會答應(yīng)的，你還是自己活下來，自己去做吧

卓翼宸我只是說如果——

趙遠舟如果你相信我，就不要說如果，你的路還沒到終點，還要繼續(xù)往前走，我們一起，因為……

趙遠舟握住卓翼宸的肩膀，盯著他的眼睛，深吸一口氣，十分認真，卓翼宸不由地神色一斂，等著趙遠舟接下來的話。

趙遠舟因為……都說禍害遺千年，你現(xiàn)在變成了妖，也不大不小是個禍害了

卓翼宸無語地白了他一眼，真是隨時隨地都能演，卓翼宸笑了出來。

夜色沉沉。

文瀟一直坐在花園里發(fā)呆，就連白塵走過來都沒有發(fā)覺。

白塵想什么呢？這么入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