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內(nèi)，檀香裊裊，紫煙繚繞。老佛爺端坐在紫檀木雕花鳳紋椅上，手中捻著一串翡翠佛珠，顆顆碧綠通透。她目光慈祥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眼角細(xì)紋間沉淀著數(shù)十載深宮歲月的智慧。皇上和愉妃分坐兩側(cè)，宮女們早已被屏退，連平日里最得寵的晴兒也被老佛爺尋了個由頭打發(fā)走了。

“皇帝啊，”老佛爺緩緩開口，聲音雖輕卻字字清晰如珠落玉盤，“永琪年紀(jì)不小了，該是成家立業(yè)的時候了。”

皇上微微頷首，明黃色龍袍袖口下的手指輕輕摩挲著青花茶盞。他眼角余光瞥見愉妃臉上掩不住的喜色，那精心描畫的柳葉眉高高揚(yáng)起，胭脂點(diǎn)染的唇角止不住地上翹。

愉妃連忙接話，聲音比平日又柔了三分：“老佛爺說得極是，臣妾也正為此事憂心呢。永琪這孩子整日里只顧著習(xí)武讀書，倒把終身大事給耽擱了。”

老佛爺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手中佛珠隨著她轉(zhuǎn)動的動作發(fā)出細(xì)微的碰撞聲：“哀家看欣榮那孩子不錯。上月她隨她額娘來請安時，哀家特意留意了。知書達(dá)理，溫柔賢淑，那一手刺繡功夫更是了得，與永琪甚是相配。”她頓了頓，目光轉(zhuǎn)向皇上，“哀家有意將她指給永琪，皇帝以為如何？”

皇上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隨即舒展開來。他端起茶盞輕啜一口，借機(jī)整理思緒。欣榮確實(shí)是八旗貴女中的佼佼者，阿瑪是正黃旗都統(tǒng)，家世顯赫，舉止端莊，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作為皇子福晉無可挑剔，但永琪那孩子...

“皇額娘眼光自然是極好的。”皇上放下茶盞，青瓷與檀木相觸發(fā)出清脆聲響，“只是永琪那孩子性子倔，不知他...”

愉妃迫不及待地打斷，手中絹帕不自覺地絞緊：“老佛爺?shù)陌才旁俸貌贿^了！欣榮那孩子臣妾見過幾次，上月還在御花園偶遇，那通身的氣派，談吐的得體，確實(shí)是個懂事的。”她轉(zhuǎn)向皇上，眼中滿是期待，“皇上，孩子們年輕不懂事，婚事自然要長輩做主才是。永琪最是孝順，定會明白老佛爺?shù)目嘈??！?/p>

老佛爺含笑看著愉妃，眼角細(xì)紋舒展開來：“愉妃說得是。哀家老了，就盼著兒孫們都能有個好歸宿?！彼种蟹鹬檗D(zhuǎn)了一圈，翡翠在燭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說到這個，哀家還有一事?！?/p>

殿內(nèi)忽然安靜下來，連香爐中升起的青煙都似乎凝滯了一瞬。

“晴兒也到了該出閣的年紀(jì)了?！崩戏馉?shù)穆曇舾尤岷停瑓s讓皇上不自覺地繃直了脊背，“哀家想著，爾康那孩子不錯，不如讓晴兒與紫薇共事一夫，一同指給爾康，豈不美哉？”

皇上手中的茶盞“咔”地一聲落在案幾上，盞中茶水濺出幾滴，在紫檀木上暈開深色的痕跡。他沉默不語，目光落在茶水上，看著那水漬慢慢擴(kuò)散。

愉妃見狀連忙打圓場：“老佛爺考慮得周全。晴格格與紫薇格格情同姐妹，共事一夫反而更顯和睦呢。臣妾聽說福公子文武雙全，確實(shí)是良配?！?/p>

“傻孩子，”老佛爺慈愛地對著想象中的晴兒說話般，眼神飄向殿外，“女兒家總要出嫁的。爾康文武雙全，家世也好，紫薇又與你情同姐妹，這樣的安排再合適不過了。”

皇上的內(nèi)心翻江倒海。他想起御花園里偶遇的爾康與紫薇，兩人對視時眼中化不開的柔情；想起永琪提起小燕子時，那倔強(qiáng)少年眼中閃爍的光芒；更想起小燕子拒絕永琪時，那孩子傷心不易的樣子。

“皇額娘，”皇上斟酌著詞句，每個字都像是從齒間小心擠出來的，“爾康與紫薇情投意合，若突然加入晴兒，恐怕...”

老佛爺笑容不減，眼角細(xì)紋卻微微加深：“皇帝多慮了。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事，更何況是福家這樣的門第？紫薇懂事，晴兒賢惠，兩人相處必定融洽。”她手中的佛珠轉(zhuǎn)得更快了些，“再說，晴兒到底是哀家養(yǎng)大的，總要給她找個好歸宿?！?/p>

愉妃在一旁附和，聲音甜得發(fā)膩：“老佛爺一片苦心，真是讓人感動。晴格格有您這樣為她著想的祖母，真是幾世修來的福氣?！?/p>

皇上看著老佛爺不容置疑的神情，知道此刻不宜直接反駁。他深吸一口氣，龍涎香的馥郁充斥胸腔，露出一個得體的微笑：“皇額娘說得是。只是此事關(guān)系幾個孩子的終身幸福，容兒子再考慮考慮，也與他們商量一番?！?/p>

老佛爺微微頷首，發(fā)間金鳳步搖紋絲不動：“皇帝有心了。不過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孩子們年輕不懂事，還需我們長輩把關(guān)才是?！彼掍h一轉(zhuǎn)，“對了，聽說近來小燕子那丫頭又帶著紫薇亂跑了？”

皇上一怔，隨即笑道：“不過是些孩子氣的玩鬧罷了?！?/p>

“皇帝就是太縱容她了?！崩戏馉斴p輕搖頭，“一個姑娘家，整日里上躥下跳的，成何體統(tǒng)?！?/p>

愉妃趁機(jī)接話：“臣妾也覺得該好好管教才是。上次她還...”

“皇額娘教訓(xùn)得是?！被噬瞎Ь吹貞?yīng)道，打斷了愉妃的話，心中卻已有了打算，“皇額娘，乾坤宮還有些政務(wù)要處理，兒子就先告退了?！?/p>

走出慈寧宮，皇上抬頭望了望天。暮春的陽光透過宮墻上的琉璃瓦，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他忽然想起昨日在御花園看見小燕子撲蝶時，那毫無顧忌的爽朗笑聲。

乾坤宮內(nèi)，鎏金香爐中龍涎香靜靜燃燒?；噬献隗待垖氉?，手指輕叩扶手。老佛爺說的話不是沒有道理，紫薇爾康暫且不說，欣榮的確是最適合永琪的人選——家世清白，品性端莊，將來定能成為永琪的賢內(nèi)助。

皇上之前的確有想過讓小燕子做他的兒媳婦。那丫頭雖然莽撞，但心地純善，更難得的是能讓永琪開懷大笑。可是很明顯，老佛爺和愉妃并不是很喜歡她，加上小燕子對永琪并無那般心思......

“小路子，”皇上突然開口，聲音在空曠的大殿內(nèi)格外清晰，“去把永琪叫來?！?/p>

“嗻?！笔塘⒃趥?cè)的小路子躬身應(yīng)道，輕手輕腳地退出殿外?；噬贤x去的背影，目光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