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蝌視眼前樣品、種子,取薛蟠先前所留圖畫,逐一細較。
“對,不錯,看來相差無幾?!毖︱蜞哉Z。
“呼”,良久,薛蝌長舒一口氣。
實不相瞞,自薛蟠將薛家托付于他,薛蝌心中壓力與日俱增。此壓力非源自常惹事端之族人,亦非應(yīng)酬生意之繁雜,而是來自薛蟠。
薛蟠并未苛責(zé)于他,只是其進步太過迅猛,即便薛蝌已竭盡全力追趕,卻仍覺難以企及。遙想當(dāng)年,他曾輕視薛蟠,如今想來,實在可笑。
所幸,薛蝌不同于賈家那般別扭,一心只想拉近與薛蟠之距離,不愿被遠遠拋下,卻又自覺難以幫襯薛蟠分毫。
收集高產(chǎn)良種,當(dāng)然,他并不知曉這是高產(chǎn)良種。此雖非薛蟠交予他的唯一任務(wù),卻是首要且最為重要之事。盡管薛蟠身在京城,卻時常來信詢問進展,雖未催促,薛蝌卻深知此物對薛蟠至關(guān)重要,故而一直努力,盼能盡快尋得。
然而,這東西談何容易找尋?莫說此地,即便在其本土,也鮮有人重視。幸而皇天不負有心人,歷經(jīng)波折,薛蝌終于從各方人馬手中集齊薛蟠所需之物。對照薛蟠離京前交付的畫卷,他長舒一口氣,頓感如釋重負。
“哥哥,你這般模樣,也太夸張了些。”看著薛蝌仿若搬開一座泰山般的神情,一旁的薛寶琴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作為與薛蝌相依為命的妹妹,薛寶琴自然清楚,這段時日,薛蝌雖有所成就,卻也疲憊不堪,每日都有處理不完的事務(wù)與應(yīng)酬。但她冰雪聰明,絲毫不輸薛寶釵,心中明白緣由,故而不僅未拖累薛蝌,還將他的生活照料得妥妥帖帖。
以至于薛蝌不禁感慨:“若妹妹日后出嫁,我可如何是好?”
“自然是尋個好嫂子。”薛寶琴理所當(dāng)然地答道。
“天下能及妹妹之人,可不多見。”薛蝌搖頭嘆道。
“那便請嬸子多費心思。”薛寶琴道,“哥,我們何時上京?我已許久未見嬸子、寶姐姐和文龍哥哥了?!?/p>
“待我安排妥當(dāng),明日便啟程。”薛蝌道。他深知手中之物薛蟠極為看重,不敢有絲毫耽擱。
況且,不只是薛蟠之事,還有薛寶琴的終身大事。小姑娘已到婚嫁年紀(jì),不過與薛蝌的情況不同,父母早已為她定下一門親事——京城梅家。
梅家與賈家李紈娘家一樣,皆是書香門第、翰林之家。往昔,薛家高攀梅家。多年前,梅翰林進京趕考,多虧薛蝌父親資助盤纏,恰似英蓮父母資助賈雨村一般。
不過,與賈雨村不同,梅翰林尚有幾分良心,畢竟,并非人人都能對恩人之女落入賊手而無動于衷。為報薛家恩情,梅翰林與薛父定下兒女婚約。
彼時,薛家占盡優(yōu)勢,這婚約仿若一場投資??纱穼W(xué)子成為梅翰林后,局勢便截然不同,攻守之勢已然逆轉(zhuǎn)。此時若薛寶琴欲嫁入梅家,便是薛家高攀了。
古之婚配,講究門當(dāng)戶對,梅家與薛家顯然并不匹配。一方為勛貴,一方為文人;一方蒸蒸日上,一方江河日下。且不說紅學(xué)中有人提及梅家或許有悔婚之意,即便梅家信守承諾,薛寶琴嫁過去,日子恐怕也未必好過。所謂“齊大非偶,子非良人”,梅家看重的或許并非薛寶琴本人,而是她的嫁妝與薛家的財富。起初因錢財對薛寶琴多好,日后無需之時,她的日子便會多艱難。
但如今情形不同了。且不提薛蟠,單是薛蝌有了紫薇舍人的堂號,薛、梅兩家便堪稱登對,二者結(jié)合可謂珠聯(lián)璧合。一方為官,一方從商,若合作得當(dāng),對雙方皆大有裨益。當(dāng)然,此乃后話。
得知即將上京,能見到薛蟠、薛寶釵等人,薛寶琴滿心歡喜。畢竟,與其他古代女子相比,薛寶琴亦是個另類。別看她身為女子,年紀(jì)尚小,見識卻遠超許多男子。她自幼隨父母游歷四方,薛蝌父親喜好游樂,各地又有買賣,常攜家眷在一省游玩一年,次年又往另一省游歷半年,故而天下十有五六的地方都留下過他們的足跡。
可惜,自薛蝌父親病逝,母親又身患痰癥,薛寶琴便被困金陵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有機會前往京城,她怎能不似脫韁野馬、出籠飛鳥般興奮?
薛蝌這邊即將上京,薛蟠卻還蒙在鼓里。因薛蝌此次并未提前書信告知,而是打算給他一個驚喜。
盡管不知此消息,但薛蟠躲在館藏室的日子,著實快樂無比。每日清晨起身,先打一套五禽戲,活絡(luò)筋骨,隨后梳洗,陪薛姨媽用過早餐,便開啟一天的“打卡”生活。
來到館藏室已有一段時日,薛蟠對其情況已基本了解。大致而言,整個館藏室藏書約三十萬冊,除去抄錄副本,數(shù)量依舊可觀。三十萬冊看似不多,在現(xiàn)代隨便一個圖書館或許都能達到這一規(guī)模,但在此處,卻是首屈一指的藏書之地。
關(guān)鍵不僅在于數(shù)量,更在于書籍的珍貴程度。其中政令、圣旨占比極少,除正統(tǒng)的經(jīng)史子集,其余多為醫(yī)農(nóng)算卜、天文地理、神話傳說、游歷筆記、基礎(chǔ)武學(xué)兵策之類的雜書??梢哉f,從古至今人類流傳下來的各類書籍,此處最為完備,古人的知識與智慧盡在其中。
雖尚未從中尋得修行之法,但僅憑這些書籍,已足以讓薛蟠欣喜若狂。尤其是佛道兩家的經(jīng)典及其注解,后者對薛蟠的幫助,絲毫不亞于修行之法。雖非修行之法,卻因大道殊途同歸,站在更高的視角,仿若有高手為他講道。
這自然讓薛蟠愛不釋手,沉醉其中。他每日最早到館,稍作樣子,便挑選一個書架,尋覓修行之法。若未找到也不強求,選出最感興趣的書籍,回到辦公室,泡上一壺茶,便開始研讀。
從前,薛蟠因靈魂強大,便擁有過目不忘之能。如今隨著觀想法的突破,神魂得以外放,看書速度更是加快,一目十行,目光掃過之處,每個字都深深刻入腦海。而且,他并非單純死記硬背,對于字里行間的含義,雖不敢說領(lǐng)悟十成,卻也基本掌握。
他看書雖快,卻并非走馬觀花,而是在消化吸收。這也是薛蟠有意控制速度,否則,那般快速瀏覽,雖自己有所收獲,在外人看來卻似在做樣子。即便他人知曉他并非囫圇吞棗,也難免驚世駭俗。故而,如今這般不快不慢、基本吃透的方式最為妥當(dāng)。若有面板,便能發(fā)現(xiàn),薛蟠的智慧與積累,正時刻不斷增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