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兒,如今究竟如何是好?你姨母此番鐵了心要將二丫頭許配于你。雖我未應(yīng)承,卻被她言語鉗制。
她已明言,令我等三日后上門提親。我雖盼你早日成家,然二丫頭實非良配。
并非二丫頭品性不佳,唯其性格文弱,且其父賈赦……”薛姨媽絮絮而言。
薛蟠聞明薛姨媽所講,當即冷笑。瞬時便悟,此乃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計。
表面為其議親,實則覬覦薛家銀錢。
以薛蟠之聰慧,即刻洞悉賈母等人一舉三得之謀算。
只是,他們太過自負,視他人皆為愚鈍之輩。
也怪薛姨媽性情柔弱,否則豈會被王夫人言語所制。
王夫人說定便定?說三日后提親便提親?
且不說薛姨媽只是一時糊涂,尚未中計。
即便她中了計,已然應(yīng)許,甚至心甘情愿,又有何用。
她本就做不得薛蟠之主。
此事歸根結(jié)底,還需薛蟠應(yīng)允方可。
強按牛頭不喝水,這般行徑毫無意義。
便是皇帝降旨,亦未必能成。
畢竟,聯(lián)姻之事,意在結(jié)兩姓之好,而非種下仇隙。
即便一方不愿,被強逼而就,若不能長久壓制對方,遲早生變,屆時遭殃的便是當初施壓之一方。于此事而言,便是賈迎春。
然顯然,無人顧念賈迎春日后境遇。
在賈家人眼中,只需解眼前之急,得薛家銀錢,修成省親別墅便罷。
可惜,他們選擇性忘卻,賈家與薛家本就關(guān)系不睦,更勿論如今賈家已難壓制薛蟠。
至于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薛蟠身處古代,也斷不會甘愿吃此啞巴虧。
“母親,此乃小事,何須憂心。”薛蟠勸慰道,“且放寬心,你兒豈是輕易能被算計之人。毋需理會,權(quán)當此事未曾發(fā)生。我倒要瞧瞧,他們還能使出何種手段?!?/p>
“可是,宮中那邊……”薛姨媽面露遲疑。
“宮中?母親但放寬心。”
自賈元春封妃,薛姨媽心中便一直忐忑。薛蟠見狀,不吝多透露些消息,以安其心。
“我所言之事,僅你我知曉,切不可外傳?!毖瓷裆粍C。
薛姨媽與薛寶釵聞聽,頓時一怔,相互對視,面露驚疑。
“兒啊,要不你便別說了,你這一說,我這心便砰砰直跳?!毖σ虌屆媛都m結(jié)。
“此事與你二人相關(guān),”薛蟠解釋道,“不必擔憂,只是讓你二人有個防備,無需背負旁的心思?!?/p>
言罷,薛蟠不顧這番話于薛姨媽二人是釋壓還是施壓,繼續(xù)說道:“別看賈家近日風頭正盛,若依舊如此張揚,禍事不遠矣?!?/p>
“何意?”薛姨媽與薛寶釵忙問。
雖與賈家已然交惡,但到底念及親戚情分,打斷骨頭連著筋。
況且,四大家族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賈家若遭難,薛家亦難獨善其身。
故而,聽薛蟠如此說,二人忙關(guān)切詢問。
此語不假,若按往昔軌跡,
賈家一敗,賈、史、王、薛四大家族皆隨之沒落。
然今時不同往日,有薛蟠謀劃,薛家早已跳出此局。
如今只需盡可能遠離賈家。
原本,薛蟠還在思忖,如何行事方能既遠離賈家,又不損薛家名聲,此中分寸著實難把握。
畢竟,昔日關(guān)系尚好,驟然斷絕往來,難免引人側(cè)目。
卻不想,機緣巧合,正遂其意。
雖此前薛蟠亦想過借馬道婆、借銀錢之事來疏遠賈家,但仍覺不足。
賈家此番聯(lián)姻之舉,倒是幫了薛蟠大忙。
其雖主要目的是謀取銀錢,卻也意在牽制薛蟠。
然他們顯然高估了自己,低估了薛蟠。
薛蟠躲避賈家唯恐不及,豈會應(yīng)允聯(lián)姻。
且賈家竟限定薛家提親時限。他倒要看看,三日后若自己不去,賈家又能怎樣。
以薛蟠對賈家的了解,依賈家之人的行事風格,屆時為逼自己就范,定會將此事宣揚出去。
如此,他們便以為薛蟠會礙于名聲,無奈應(yīng)下。
可惜,他們失算了。
若薛蟠是女子,或許真會因名聲所累而屈服。
但名聲雖重,薛蟠卻并不十分在意,
更何況自己身為男子。
且此事并非傷天害理之舉,薛蟠反倒希望此類傳言多些。
畢竟,日后他欲推廣高產(chǎn)良種,
一旦成功,自己便成在世圣人。
通常,“圣人”多為逝者所封,
在世而為圣人,于當今圣上而言,絕非幸事。
此點,從太上皇尚在,與皇帝并立便可窺知一二。
若自己過于完美無缺,皇帝定會對自己心存忌憚。
雖薛蟠不懼,但皇帝若時常刁難,也著實麻煩。
故而,人有瑕疵,方為至善。
此乃后話。
此番拒絕賈家聯(lián)姻,雖非薛蟠之過,名聲或有受損,但顯然,賈迎春受此影響更大。
且此事必成薛、賈兩家徹底決裂之導(dǎo)火索。
此正合薛蟠之意,既與賈家劃清界限,外人亦不會指責薛家薄情寡義。
不過,此乃他的想法,事情究竟如何發(fā)展,還需看后續(xù)演變。
此時,他正給薛姨媽二人剖析賈元春封妃之事。
“賈家封妃,看似風光無限,實則需透過表象看本質(zhì)。
且不論其他,單說她那‘賢德妃’的封號便甚為詭異,如此大的名頭,她恐難以承受。又有誰的封號是兩字的?!?/p>
有些話語憋在心中,著實難受。
有一種療愈之法,便是尋個傾訴之人,宣泄一番。
薛蟠早已知曉賈家及四大家族必將衰敗,心中壓力頗大。
但這些話,他絲毫不敢對外人言。
即便對王子騰,也只能旁敲側(cè)擊。
且不說對方信與不信,關(guān)鍵是他拿不出確鑿證據(jù)。
至于像馬道婆那般借預(yù)言之事,薛蟠并不愿為之。
若真要做,倒也不難,可后續(xù)麻煩事卻不少。
是以,他一直獨自承受著本不該這個年紀承受的壓力。
所幸,隨著自身愈發(fā)強大,薛蟠心中的壓力漸有釋放。
只是,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滋味并不好受,
尤其是面對自己的親人。
故而,薛蟠認為,適當給她們一些提醒很有必要。
于是,依據(jù)現(xiàn)有信息,他向薛姨媽二人分析了賈家的現(xiàn)狀。
賈家如今看似繁花似錦、烈火烹油。此前薛姨媽二人并未察覺,雖也知四大家族中賈家已大不如前,但到底仍是京城首屈一指的權(quán)貴之家。
尤其賈元春封妃后,更是一人得勢,全家榮耀。
否則,薛姨媽先前也不會因這消息而終日惶惶。
但經(jīng)薛蟠這般分析,二人頓覺這風光背后,實是無盡深淵。
“那,這可如何是好?”薛姨媽憂心忡忡地問。
薛姨媽心地善良,念及四大家族皆為世交舊親,實難坐視不理。
“無需理會?!毖磪s不以為意。
并非他冷血無情,實因他并非古時之人,難以完全感同身受。
且大勢所趨,他也無力回天。
更何況,賈家不僅不聽他勸,還欲加害于他,薛蟠又怎會以德報怨,做那費力不討好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