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文預(yù)警,普設(shè)預(yù)警,第一人稱預(yù)警!
注意避雷?。?!
我第一眼看見瓷,就知道他是個麻煩。
他安靜地站在客廳巨大的水晶吊燈下,光線將他洗得過分蒼白,像一件剛出土、還沒來得及擦拭浮塵的瓷瓶。過于干凈的舊衣服,洗得發(fā)白,裹著少年人單薄的身形。父母臉上堆著一種我從未見過的、近乎刻意的熱切,推著他向前。他微微垂著頭,視線落在光潔得能映出人影的大理石地板上,仿佛那才是他熟悉的世界。
“阿美,來,這是瓷,以后就住在家里了。”母親的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指尖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按在我肩膀上,將我推向那個陌生的入侵者。
一股尖銳的厭惡瞬間攫住了我。又一個,又一個被這華麗牢籠吸引來的寄生蟲,帶著虛假的溫順,覬覦著不屬于他們的東西。我討厭他過分安靜的樣子,討厭他眼底深處那片我看不透的寂靜,更討厭父母落在他身上那種……帶著估價意味的、令人作嘔的期待目光。我知道那目光意味著什么,它曾落在無數(shù)所謂的“希望”上,最終都化為我藥瓶里苦澀的粉末和更深的失望。
我壓下喉嚨口翻涌的惡心感,臉上熟練地堆起一個燦爛到近乎虛假的笑容,主動伸出手:“你好,瓷,叫我阿美就行……歡迎啊!” 指尖觸到他微涼的皮膚,他像是被燙到般極輕微地瑟縮了一下,才慢慢抬起頭。他的眼睛很黑,像兩丸浸在寒水里的墨玉,里面清晰地映出我那張笑容完美的臉,卻奇異地沒有任何溫度,也沒有驚訝,只是安靜地看著,仿佛早已看穿這笑容下所有的腐爛。
這眼神讓我心頭無名火起,「裝什么清高?」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父親在一旁欣慰地笑著,聲音洪亮,回蕩在空曠得有些冷的大廳里。水晶吊燈的光落下來,把我們的影子扭曲地投在地上,糾纏在一起,顯得那么滑稽又冰冷。
瓷住進了我隔壁的房間。
他安靜得像個幽靈。走路沒有聲音,吃飯只夾離自己最近的菜,坐在巨大落地窗前的陽光里看書時,能幾個小時一動不動,像一幅凝固的靜物畫。我刻意接近他,帶著精心偽裝的熱情,給他介紹家里昂貴卻毫無生氣的擺設(shè),帶他去花園里那些被園丁修剪得一絲不茍的溫室花房。我滔滔不絕,試圖用浮夸的噪音填滿他周圍的寂靜,想看他局促、想看他露出哪怕一絲對這份“恩賜”的惶恐或貪婪。
可他只是聽著,偶爾點一下頭,目光掠過那些價值連城的古董花瓶,掠過溫室里嬌艷欲滴卻毫無生氣的花朵,最終總會落回窗外。窗外是灰蒙蒙的城市天際線,或者更遠處,一片被高樓切割得支離破碎的天空。他的眼神依舊平靜,像一口深井,我投下去的試探,連個回聲都聽不到。
“你不喜歡這些?” 有一次,我忍不住帶著點挑釁問他,指著溫室里一株據(jù)說極其稀有的蘭花。
他轉(zhuǎn)過頭看我,黑眼睛里沒什么波瀾,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了花瓣:“很漂亮……只是覺得……它們被保護得太好了?!?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目光重新投向遠方,“像籠子里的鳥。”
我的心猛地一沉,「籠子里的鳥?他在說花,還是在說……我?」
一種被看穿的狼狽感瞬間抓住了我,比厭惡更尖銳。我?guī)缀跻S持不住臉上的笑容,緊緊攥起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