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輕輕拉開，外面濕冷的空氣裹挾著雨聲涌了進來。他邁步走了出去，沒有回頭。門在他身后輕輕合攏，隔絕了門外凄冷的風(fēng)雨，也隔絕了他最后的身影。

“咔噠?！?

那一聲輕響，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我早已不堪重負(fù)的心臟上！

“呃……”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嚨，眼前的世界瞬間被猩紅和黑暗吞噬。劇烈的絞痛從心臟爆開，瞬間蔓延到四肢百骸，像無數(shù)把燒紅的鋼針同時扎進身體！我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意識沉入無邊黑暗之前，耳邊最后響起的，是父母撕心裂肺的驚叫，還有我自己內(nèi)心深處，被那關(guān)門聲碾碎成齏粉的、無聲的哀鳴：

「你不屬于這里……

你不屬于這里……

你也不屬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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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雨水，似乎也落進了我沉淪的意識深處。

白色的天花板，單調(diào)的輸液管滴答聲，刺鼻的消毒水氣味。意識像沉在渾濁水底的碎片，緩慢地、艱難地向上漂浮。

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鉛。我費力地睜開一條縫，模糊的視野里是父母憔悴而焦慮的臉。他們看起來老了很多，眼里的紅血絲和深刻的皺紋，都透著一種瀕臨崩潰的疲憊。

“阿美？阿美！你醒了？感覺怎么樣？認(rèn)得媽媽嗎？” 母親的聲音帶著哭腔，急切地湊過來，冰涼的手指顫抖地?fù)崦业哪橆a。

我茫然地看著她。這張臉……很熟悉，心底深處似乎有模糊的溫暖感升起，但……名字？稱呼？一片空白。我張了張嘴，喉嚨干澀發(fā)緊，只能發(fā)出一點嘶啞的氣音。

“醫(yī)生！醫(yī)生！他醒了！” 父親的聲音沙啞而激動，對著門外大喊。

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很快進來，拿著小手電檢查我的瞳孔，問一些簡單的問題：名字？年齡？知不知道這是哪里？

名字？我努力地想，腦海里卻像蒙著一層厚厚的、擦不掉的濃霧。只有一些零碎的、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畫面閃過：巨大冰冷的水晶燈……蒼白的光線……一個極其安靜、單薄的側(cè)影……還有……心口處傳來一陣熟悉的、悶悶的鈍痛。

“……美？” 我試著發(fā)出一個音節(jié)，帶著不確定。

“對！阿美！你是阿美！” 母親激動地握住我的手，眼淚洶涌而出。

醫(yī)生又問了幾個問題，最后和父母低聲交談了幾句，神情凝重。

我捕捉到幾個詞：“腦缺氧……記憶損傷……選擇性遺忘……需要時間……”

遺忘？我忘了什么？

住院的日子漫長而空洞。身體在精心的護理下緩慢恢復(fù)，但大腦里那片濃霧始終沒有散開。父母小心翼翼地陪伴著，給我看家里的照片，講述我過去的生活，試圖喚醒那些沉睡的記憶。照片上那個笑容張揚、眼神明亮的少年，陌生得如同另一個人。那些關(guān)于奢華生活、關(guān)于“二少爺”身份的講述，像隔著一層毛玻璃，模糊不清，也無法引起任何共鳴。

只有心口那陣時不時的悶痛，真實而頑固，像一個無法擺脫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