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正盛，把青石街道曬得暖融融的。天空藍(lán)得像塊剛洗過的綢緞，幾縷白云懶洋洋地飄著，偶爾掠過太陽(yáng)，便在地上投下片轉(zhuǎn)瞬即逝的涼影。風(fēng)卷著街邊小販的吆喝聲，混著糖炒栗子的焦香、胭脂鋪的甜香，在人群里鉆來鉆去，把市井的熱鬧釀得愈發(fā)醇厚。

慕蕓兒攥著張悅?cè)莸氖郑裰粍偝龌\的小雀，腳步輕快得幾乎要飄起來。她身上的翠綠羅裙在人群中格外顯眼，裙擺掃過路人的褲腳，帶起一串清脆的笑：“容兒你看！那糖畫捏得像不像去年御花園里的孔雀？”

張悅?cè)荼凰У悯咱劻藘刹剑瑹o奈地笑著跟上，眼角的余光瞥見靈蘭和梓兒不遠(yuǎn)不近地綴著，兩人腰間的軟劍被寬袖遮著，只露出點(diǎn)劍柄的銀輝?！奥c(diǎn)跑，當(dāng)心摔著?！彼p聲叮囑，聲音被風(fēng)揉得軟軟的。

“哎呀不怕！”慕蕓兒的目光突然被街角的糖葫蘆攤勾住，那一串串裹著晶瑩糖衣的紅果，在陽(yáng)光下閃著琥珀色的光。她猛地頓住腳，手指戳著那方向，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容兒！糖葫蘆！”

張悅?cè)萸浦歉奔辈豢赡偷哪?，從袖中摸出個(gè)小巧的錢袋，遞了幾枚碎銀給小販?！耙獌纱嗉有┲ヂ??！?/p>

慕蕓兒接過糖葫蘆，迫不及待地咬下一顆，糖衣在舌尖化開，甜里裹著酸，酸里又透著香。她瞇起眼睛，幸福得像只偷吃到蜜的貓，把另一串往張悅?cè)葑爝吽停骸澳銍L嘗！這糖熬得剛好，不粘牙！”

張悅?cè)轀\淺咬了一口，酸甜的滋味漫開來，她望著慕蕓兒沾著糖渣的唇角，眼底漾起溫柔的笑意：“是不錯(cuò)。”

往前走了沒幾步，一股濃郁的麥香混著芝麻香飄過來。慕蕓兒的鼻子動(dòng)了動(dòng)，視線精準(zhǔn)鎖定了街邊的燒餅攤——?jiǎng)偝鰻t的芝麻燒餅金黃金黃的，外殼上還冒著熱氣，芝麻粒在陽(yáng)光下閃著油光。她的腳步又挪不動(dòng)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嘴里小聲嘟囔：“聞著就好吃……”

張悅?cè)萸扑歉别挊?，忍不住打趣：“姨母，方才在府里才用了點(diǎn)心，這會(huì)子又餓了？”嘴上說著，卻已走上前，買了兩個(gè)還燙手的燒餅。

“好吃的哪有夠啊！”慕蕓兒接過燒餅，燙得左右手來回倒，卻還是忍不住咬了一大口，芝麻渣掉了滿衣襟，“你看這酥皮，層層疊疊的……”

張悅?cè)萏嫠魅ヒ陆笊系乃樵讣庥|到她溫?zé)岬氖?，笑道：“慢點(diǎn)吃，沒人跟你搶?！?/p>

兩人說說笑笑地往前逛，慕蕓兒的目光突然被街邊首飾攤的珠光寶氣吸住，腳步一下子快了起來，翠綠的裙擺像道流光，轉(zhuǎn)眼就沖到了攤位前?！叭輧耗憧催@個(gè)！”她拿起支嵌著紅寶石的花簪，簪頭的珠花隨著動(dòng)作輕輕晃動(dòng)，映得她眼底一片亮紅。

張悅?cè)輨傋飞纤€沒來得及說話，就見一個(gè)素衣女子慢悠悠地走了過來。那女子身形纖細(xì)，發(fā)髻梳得一絲不茍，只是眉宇間帶著股揮之不去的傲氣，目光掃過攤位時(shí)，像在打量什么不起眼的物件。

慕蕓兒正拿著支羊脂玉鐲細(xì)看，玉質(zhì)溫潤(rùn)，上面雕著纏枝蓮紋，觸手生涼。她剛想招呼老板包起來，那素衣女子卻伸手一撈，搶先將玉鐲攥在了手里。

“這是我先看到的！”慕蕓兒急了，臉頰漲得通紅，攥著花簪的手緊了緊。

女子轉(zhuǎn)過身，正是李姝。她掂量著手中的玉鐲，唇角勾起抹冷笑：“哦？姑娘哪只眼睛看見是你先看到的？現(xiàn)在在我手里，便是我的?！?/p>

“你不講理！”慕蕓兒氣得跺腳，翠綠的裙擺都抖了起來，“老板都看見了，是我先拿起來的！”

攤位老板在一旁賠著笑，看看這個(gè)又看看那個(gè)，支支吾吾地說：“這……兩位小姐都喜歡，可這鐲子確實(shí)就剩一只了……”

“聽見了？”李姝抬了抬下巴，眼神里的輕蔑毫不掩飾，“物歸有緣人，看來我與這鐲子更投緣?！?/p>

張悅?cè)葑呱锨埃p輕拉住還想爭(zhēng)辯的慕蕓兒，目光落在李姝臉上，平靜地開口：“這位姑娘，凡事總有個(gè)先來后到。我姨母既已看中，不如割愛？”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種不容置疑的氣度，眼底的光清得像水，卻能照見人心里的算計(jì)。

李姝這才正眼打量張悅?cè)荩娝┲嗨{(lán)色的衣裙，料子雖好卻不張揚(yáng)，可那通身的氣派，絕非普通人家的小姐。她心里咯噔一下，握著玉鐲的手松了松，嘴上卻依舊不饒人：“憑什么讓我割愛？她想要，不會(huì)自己再找一只？”

慕蕓兒被張悅?cè)莅醋?，卻還是忍不住嘟囔：“這是獨(dú)一無二的！”

張悅?cè)菸⑽⒁恍?，從袖中取出個(gè)小巧的錦盒，打開來，里面是支白玉簪，簪頭雕著只展翅的鳳，玉質(zhì)通透得能映出人影?！斑@簪子是去年西域進(jìn)貢的羊脂玉，比那鐲子稀罕些?！彼龑㈠\盒遞過去，“換你手中的玉鐲，如何？”

李姝的眼睛瞬間被那玉簪吸住，指尖不自覺地動(dòng)了動(dòng)——她認(rèn)得這玉，去年在云旭書房見過類似的，說是宮里的物件。她再看張悅?cè)輹r(shí)，眼神里多了幾分忌憚，磨蹭了片刻，終是把玉鐲塞給慕蕓兒，接過了錦盒：“算你識(shí)相?！闭f完，轉(zhuǎn)身快步走了，連腳步都帶著幾分倉(cāng)促。

“容兒！”慕蕓兒捧著失而復(fù)得的玉鐲，眼睛亮晶晶的，“你那簪子那么貴重……”

“再貴重，也沒姨母開心重要?！睆垚?cè)萏嫠龑㈣C子戴在腕上，冰涼的玉貼著肌膚，襯得她皓腕愈發(fā)纖細(xì)，“喜歡嗎？”

慕蕓兒重重點(diǎn)頭，舉著鐲子在陽(yáng)光下看，笑得像個(gè)得到糖的孩子：“喜歡！太喜歡了！”

靈蘭和梓兒走上前，眼底都帶著笑意。張悅?cè)萃铈У姆较?，唇角的笑意淡了些——這李姝，果然是被貪心牽著走的人。她收回目光，看著慕蕓兒雀躍的樣子，眼底重新漾起溫柔：“還想吃什么？前面好像有家賣杏仁酥的?！?/p>

“真的？”慕蕓兒立刻忘了剛才的不快，拉著她就往前跑，“快走快走！我要吃剛出爐的！”

陽(yáng)光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zhǎng)，交疊在一起，像幅溫暖的畫。街邊的吆喝聲依舊熱鬧，風(fēng)里的甜香更濃了，仿佛連時(shí)光都慢了下來，只留下這片刻的安穩(wě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