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九——輪回

我是沈清秋，或是沈九

一個該死的不被世人認(rèn)可的精神病人

是我活該，所以，我將要親自結(jié)束我那罪惡的一生

我躺在醫(yī)院病床上，全身僵硬，我呼吸困難，棉花似是塞進(jìn)我的口鼻，無數(shù)雙手將我拉向深淵。也許是我所害之人來向我索命了吧。

——可我本就在深淵

像是尊貴的客人優(yōu)雅地用銀制的餐具劃開了食物的表面，猩紅的汁液緩緩流出，他似乎不滿意的，惡趣味地用勺子攪碎食物的內(nèi)部，平靜地欣賞著那個——

似是比蒙娜麗莎的畫像還神秘的

美麗的

盛滿碎渣和猩紅汁液的

‘ 藝術(shù)品 ’

可惜…可悲——

那客人不是什么斯文敗類或是衣冠禽獸，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一個爛進(jìn)骨架子里的匕首

他的木柄早已被蛆蟲啃食殆盡，本來光鮮亮麗的泛著銳光的刀片被水與氧氣所迫壞，變的腐敗，生銹。

一把匕首不需要這些，可他們卻強(qiáng)加在了一把用來傷人甚至殺人的匕首身上

瘋子就應(yīng)該像普通人一樣生活才叫正常人嗎?

——不……

那是世界的錯！

他們弄壞了一把鋒利的匕首

現(xiàn)在

匕首要被泥土所分解了

死亡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人可以死，

但

——世界是活的，他需要新陳代謝

人類是他的血液，血液是會循環(huán)。世界上每一秒都會有大約兩個人死亡，但世界每一秒都會誕生大約五個新生兒，既然如此，為何要珍惜那些沒有鮮活氣息的劣質(zhì)血液呢?

——無人可知

瘋子會向愚蠢無知的世人們證明他獨(dú)有的藝術(shù)

就像這樣

——我好像快死了

但很可惜…

我沒死成

我的死對頭發(fā)現(xiàn)了我

“沈清秋?

沈清秋！！?沈清秋你醒醒！”

只可惜，我聽不到

應(yīng)是那個尊貴的客人還沒離開，他正惡意地摩擦著銀制刀叉，刺耳的聲音震得我惡心

…

我又醒了

窗外的光刺激著我的眼睛，我自虐似的猛然睜開眼

一旁是我的死對頭師弟也是我的心理醫(yī)生——柳清歌

他坐在一旁，沉默的看著我。

我仰望著那白花花的醫(yī)院屋頂。

“在看什么?”柳清歌淡淡的問我，仿佛他的身前不是一個該死的精神病患者

“在看天空”沈清秋沙啞著嗓子回答道

誰都知道被穹頂遮住是看不到的

但

——鳥兒渴望自由，妄想著某一天能夠展翅高飛，可是被折斷翅膀剪掉羽翼的鳥兒何時才能逃離困住他的鳥籠?

…

柳清歌移開了目光，他看著窗外天光大亮

彼時驕陽正好，燕子在喧鬧，孩童在嬉笑

可我也只能這樣

在病房來里望而卻步

“想出去看看嗎?”他問道

“你能帶我出去嗎?”我反問他，翻了個身牽動了手上的輸液管，雙眼諷刺的斜膩著他

“能”他承諾了

兩個月后，我確實(shí)出院了

我坐在輪椅上，柳清歌推著我。

我挺佩服柳清歌不計(jì)前嫌的態(tài)度

我說：“想去逛逛”

瘋子也會在死前懷念著骯臟的世界。他即將圓了善者的夢想，惡人終究會死亡

他說：“好”

我們?nèi)チ艘粋€冷清的院子。復(fù)古的，種滿翠竹，正是我最喜歡的模樣。

我就這樣看了一下午

我想了很多

想到了小時候被賣進(jìn)秋家的萬人羞辱

到后來成為清靜書院院長的萬人敬仰

再到后來陷害柳清歌的萬人唾棄

最后自食其果的萬人咒罵

我這一生好像挺坎坷不平，干了一輩子的壞事，好不容易墨黑里面摻了幾縷白，卻也被墨黑染的更黑。

……………

又過了兩個月

其間岳清源來找過我?guī)状危擅看味急浑娫捊凶?。我知道，他是和洛冰河那廝對弈去了

我是被柳清歌是趁著洛冰河出國那時從紗華靈那里救回來的

我知道洛冰河恨我，更知道他的那些折磨人的手段

我拉住岳清源，想讓他不要去，可是沒用

他輕輕撫摸著我的臉，手微微顫抖，像是想到了什么，睫毛微顫，收斂了眼中的復(fù)雜情緒，還是沒有下一步動作

他對我溫柔的笑

可那是苦的，不像平時那么甜了

他對我喃喃道

“?沒關(guān)系，七哥不會有事的?”

七哥愿意把命陪給小九，小九把一輩子抵給我，平平安安的陪著七哥，好嗎?

他又一次拋下我走了

…………………………

我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像逐漸變成一道直線的心電圖，像一個小石子投進(jìn)水底，最后還是化為平靜

我想，我快死了吧

這幾天，柳清歌在一旁陪著我。其實(shí)他本不該是心理醫(yī)生的。那時的他正當(dāng)年少輕狂意氣風(fēng)發(fā)，醫(yī)學(xué)界的天才

可他遇見了我這個禍害，他的手被我毀了。

當(dāng)一個天才內(nèi)科醫(yī)生的手廢了，不亞于一個舞蹈藝術(shù)家沒了他的腿，鳥兒沒了翅膀

可他那天醒來卻異常平靜

他問我

“你真的很想弄死我嗎？”

我惡毒地說

“想”

本來，我以為——他會討厭我，恨不得殺了我以解心頭之恨

但他沒有，他不再找我的不快，也不會在我面前晃悠。

像是人間蒸發(fā)了一樣

可現(xiàn)在他又強(qiáng)行擠進(jìn)了我不堪入目的生活

……………………………………………………………………

洛冰河那小畜生回來了

我知道他會來找我

“老師？”他的臉上掛著得體的笑容

我坐在輪椅上，

背對著洛冰河的身體止不住的微微顫抖

那是對未知的恐懼，對即將失去的東西的恐慌

“說吧，

你把柳清歌和岳清源怎么了？”我抬眼望去著窗外的風(fēng)景，本就在眼前的解脫，可我卻無能為力

——鳥兒又一次妄想著遙不可及的自由

洛冰河穿著一身白襯衫打底的黑西裝，合體又金貴。顯得與純白的房間格格不入?？磥硎且幌嘛w機(jī)就趕過來了

他走過來隨意從一旁拉來了椅子，坐在了一旁

“其實(shí)也沒怎么樣，不過是請?jiān)缼煵土鴰熓逶谖夷亲×藘商臁?/p>

——“但”

他突然話鋒一轉(zhuǎn)

“想讓岳師伯和柳師叔完完整整的回來，就得請老師您走一趟了”這是明晃晃的威脅。

一把刀子已經(jīng)懸在我的脖子上

我只是看著窗外神色不變。淡淡地嗯了一聲

他不知道又被我觸到了哪根筋，突然暴躁起來。

他的手忽然捏起我的下巴，上下打量著我

戲謔地說

“哦？那老師還真是有‘魅力’，學(xué)生才走了幾個月，老師竟然就能又勾搭到一個?！?/p>

我嘗試掰開他的禁錮，卻無果而終

充滿惡意的話語劃過心臟，傷口卻又快速愈合

“關(guān)你屁事？”

我冷笑一聲，出言反擊道

洛冰河猛地將我從輪椅上拉下，‘撲通’一聲，我摔在地上。溫?zé)岬囊后w從頭上流下，然后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在光滑的地板上開出一朵朵鮮艷奪目的梅花

他將我的頭摁在地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他突然開懷地笑了

“那老師的腿夾的上嗎？”

“說你是小畜生還真當(dāng)上畜生了？

沒媽的小雜種”我咒罵著

他徹底怒了，抓起來我我的頭發(fā)，將我拉了起來。摁在玻璃窗上。

…………

我暈了

再次醒來

我被重新關(guān)在來那個不見天日的房間里，重新在脖子腳踝上扣上鏈子

我的傷口已經(jīng)包扎好了。

我知道洛冰河那廝的死樣，他不可能讓我去死

吱呀一聲

門開了

我像尸體似的一動不動躺在床上，哦，不，說不上床，那是一個裹著薄薄床單的床板

不用看都知道是洛冰河那畜生

他走過來，嫌棄的用黑色皮鞋踢了踢床板，床板硌的我的傷口生疼

“沒死就趕緊起來”洛冰河冷聲說道

我翻了個白眼，不再理他。我知道他又該發(fā)怒了

他卻不惱，一把來起我。鎖鏈叮鈴鈴的響“學(xué)生的驚喜老師怎么能不賞個臉看看？”

我被帶出了那個不見天日的牢籠。

……

——“ 這個討厭的世界上，卻有我最愛之人 ”

……

我知道，也許他們兇多吉少了。

果然

………………

我見到的，是岳清源的尸體

不該是這樣的

不該是這樣的

他該是萬丈光芒

該是天之驕子，該是蒼穹山的門主……

該是天上的太陽……

而我

卻只是黑暗角落里感受不到陽光的一只老鼠，一個萬人唾棄的人渣

太陽的光芒與溫暖怎么能只照在陰溝里的一只老鼠身上呢？

可那只可恨的老鼠卻躲避陽光的溫暖

老鼠早已熟悉了黑暗，陽光只會傷害它

……

——“ 無論這個世界怎么苛刻，我都偏愛你 ”

……

你知道窒息的感覺是什么嗎？他或許知道，

他像四個月前的我那么痛苦，

刀刺進(jìn)心臟，可傷口卻不像往日一樣愈合

……………………

我向洛冰河下跪了

我求他放過柳清歌，求他放過蒼穹山

那都是我的錯

我想保下你的蒼穹山，我想保下你在乎的東西

洛冰河愣住了

他只是說著玩，

洛冰河從來沒有想過高傲如沈清秋的他真的會下跪

他突然憤怒了，一把拉起我。

可他卻又松開了我

洛冰河突然笑了

“ 好哇 ”

……

他簽了協(xié)議

他開始變本加厲的羞辱我

可我像死了一樣，對他百依百順

他從背后摟住我的腰，輕輕呢喃

“老師？”

“嗯”

我知道他喝醉了，

他重新回到了高中，重新成了那個善良美好的少年，曾經(jīng)我的小跟班，那個任我羞辱卻仍仰慕我的純真少年。

“您愛我嗎？”他哽咽著問，聽起來快要哭了

“嗯”我仍然平靜的回答

“那您為什么讓師兄師姐欺負(fù)我”

“……”我沒有回答

“老師您騙我，您討厭我”他篤定的說

……

我才知道

洛冰河真有病

還是精神病

可醫(yī)生卻搞不懂他

搞不懂洛冰河為什么要讓自己回到人生中最痛苦的階段，想起那段黑暗的時光

“您和洛總是什么關(guān)系？”醫(yī)生詢問道

“我……是他的……老師”我停頓了一下，繼續(xù)說道：“我姓沈”

心理醫(yī)生猛地抬眼打量著面前這個美麗的少年。眉間明顯的紅痣和深綠色的瞳孔無疑都宣告著他的身份

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他沈清秋做的骯臟事？

洛冰河

c國的幕后掌權(quán)者

也是沈清秋那人渣的學(xué)生，高中時被沈清秋帶頭霸凌，甚至被沈清秋推下懸崖。

誰都覺得沈清秋完了

可

現(xiàn)在是在干嘛？

洛冰河將我圈在懷里，將頭埋在我的頸側(cè)

察覺到醫(yī)生的目光，狠狠瞪了回去，像在宣誓主權(quán)

醫(yī)生一抖，掩飾下眼中的嘲諷與害怕，低頭繼續(xù)寫報(bào)告

不是一家人，不進(jìn)一家門

絕世大魔頭和骯臟的人渣

還真是絕配

接下來的幾天，我對他越來越好。甚至有時我也差點(diǎn)覺得我們真是一對恩愛的情侶

但我明白

我只是想逃

就算是死，我也不想死在這里

終于，我抓住了機(jī)會的尾巴

我逃了出去

小九想去陪七哥了

那個當(dāng)年那流落街頭的岳七被我弄丟了，取而代之的是貴不可攀的岳家岳公子

可無論是哪個他

都被沈九這個人渣害死了

好吧，我可能也要死了

少年坐在公園的凳子上，隨意的倚靠著

看著面前嬉戲的孩子

我沉默著

我承認(rèn)

我想岳清源了

愛

——也許是要用行動來證明

“小九…要睡覺了”

“小九…做噩夢了嗎?”

“小九…”

“小九…”

“小九！”

這是愛嗎

應(yīng)該是吧

我忽然笑了，

可能是太突然了吧

面前的兩個小孩看著我呆了呆，大的那個剛想過來又被一旁小點(diǎn)的拉走

看，多像啊

只可惜，一切都要結(jié)束了

我突然哽咽了，

世界也像嘲笑我似的

下雨了啊………

我將衛(wèi)衣帽子拉起，遮住臉。站起

"啪嗒"

我踉蹌了一下，險些摔倒。

我想去陪你了

雨打在少年的臉上，靜靜的站在雨中。周圍沒有人。

他是一只丑小鴨

丑小鴨永遠(yuǎn)不可能變成白天鵝

我走向街道，漫無目的地走著。

我沒有家

…………………

我坐在樓頂上，吹著風(fēng)

風(fēng)刮在臉上，吹起發(fā)角

天黑了

風(fēng)呼呼的吹入耳朵

灌入我的心臟

像海水裹緊了身體

生命的最后一刻

煙花綻放

點(diǎn)亮了我，燃盡了我的一生

照亮了黑壓壓的夜空

從十九樓墜下，風(fēng)壓迫過我的五臟六腑

七哥，

小九來找你了…

……………

我解脫了

………

我會將秘密永遠(yuǎn)埋葬在心里

……

太陽的光芒與溫暖永遠(yuǎn)照在你的身上

也只會照在你的身上

盡管你已經(jīng)銹跡斑斑

親愛的，人生是一場戲劇

不過是比誰的演技更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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