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睡得并不好， 渾渾噩噩間聽到的全是喬傍晚時期的那種嘶吼， 飄飄忽忽的聲音， 如同白日里經(jīng)風(fēng)吹起的薄簾， 在我身邊晃啊晃， 飄啊飄， 似遠， 似近， 如鬼魅侵身……

2. 喬不清醒的時候， 我可以隨意做自己， 一旦他清醒了， 我好像就做不了自己， 我變得局促了， 變得話少， 變得愛看人……變得像一個路人。

3. “我的確也想像東陽一樣， 結(jié)束一切回憶的噩夢， 結(jié)束周而復(fù)始的折磨， 讓一切停止， 可是我不能啊， 我媽太苦了， 我不能倒下， 就算是吊著一口氣， 也得活在她眼里?！?/p>

東陽就是那個自殺的轉(zhuǎn)校生。

4. 他仿佛是一個死了靈魂的人， 只行尸走肉的活著， 但是他必須……為了我們這些口口聲聲說需要他的人而活。

5. 他在無數(shù)個時間段里， 一個人于冰冷的暗房里獨自舔傷， 困獸不是被房子困住了， 困住他的枷鎖， 常人無法想象。

6. 你要是平安無恙， 父母一定早下黃泉， 你要是不死，黃泉之下父母不得安寧， 你該被怨魂死死糾纏， 你遲早死于非命， 被屠夫千刀萬剮， 被厲鬼生生撕爛。

7. 他的病在晚上經(jīng)常犯， 所以多次被綁在床上過， 渾渾噩噩要綁一夜， 他會忽然清醒發(fā)現(xiàn)自己被綁著， 也會繼續(xù)陷入瘋癲和歇斯底里， 循環(huán)往復(fù)的折磨以摧枯拉朽之勢腐蝕了他的精神防線。

活， 遠遠比死更難。

8. 很久之后， 我才敢問喬， 為什么又要了相思紅豆。

他沉默片刻， 輕言輕語的說， 七顆紅豆， 我知道它的意義， 這已經(jīng)是你最大的勇氣了， 你都能默默朝我走那么多步， 我為什么就不能把剩下的步數(shù)走完?

于是， 我在祈禱中， 和他一起走剩余的步數(shù)。

9. 如果說喬曾經(jīng)是白空之上光芒四射的太陽， 那么鄭長青就是夜幕上陰影深邃的月亮。

10. 成也蕭何， 敗也蕭何。我的疏忽， 幾乎毀了他……

11. 他明明答應(yīng)我說， 好。

可是， 他失言了。

我第一次恨他， 恨他的說話不算話， 更痛恨自己的疏忽， 帶了他出去， 卻沒有做到時時刻刻盯著他。

12. 你不是答應(yīng)過我不亂跑的嗎?

且且， 要吃蘋果。

喬， 我再也不吃蘋果了， 好不好。

那聲音只呆呆重復(fù)， 且且， 要吃蘋果……

13. 杜秦， 你有資格嗎?

14. 終于， 我為不平去探黑暗， 忍受綻開的心臟。

反復(fù)， 看見諸多悲慘人生， 又質(zhì)疑生命意義。

多次， 望向看不清的人道， 皆以失敗而告終。

最后， 躲在爬滿虱子的地， 找一塊干凈地站。

上帝啊上帝， 你一支筆， 撐不起弱小人生。

又何不， 涂黑世界渣滓。

唱啊， 平民高唱瘋?cè)饲?我們吶喊， 我們默哀。

埋啊， 鴕鳥埋頭興奮叫， 我們幸福， 我們快樂。

搖啊， 某昆仲搖旗吶喊， 組織第一， 組織最強。

我大笑， 主人的筆。

我奢望， 上帝的筆。

化為灰燼的灰燼， 繼續(xù)行走的行走。

食人的獸， 披光滑人皮， 隱去腐爛皮毛， 隱去茹毛飲血， 重入人群， 繼續(xù)黑手……

月光把墳?zāi)拐找?癟手把棺材掀開。

禿鷹把臍帶叼走， 老鼠把白骨啃食。

電閃雷鳴， 孩子在哭……

血淚淹沒墓地， 襁褓的伊始乞討， 求你， 給我一條生路。

竭力掙扎呀， 不扼死在生命源頭。

竭力掙扎呀， 不愿早去生命盡頭。

主人， 大人， 上帝， 救救我們！

求你， 給我一條生路……

15. 喬雖然有精神病， 但還是正常人， 秦裴照沒有精神病， 思想?yún)s比精神病可怕。

16. 二十出頭的他， 只有萬把塊， 所有的所有全部都肯給你。三十歲左右的他， 腰纏萬貫， 不一定待你如此。愛情一旦過了， 就找不回去了。

17. 姑娘， 你的東西掉了。

嗯， 是掉了。

18. 漸漸， 身邊人都長成了成熟模樣， 我還在原地踏步， 甚至是倒退。對不起她……對不起她……

19. 且且， 不要忘了世卿。

20. 世卿, 我想要你。

21. 世事該糊涂一點， 還是該清楚一點?

從前所有人都告訴我， 未生是意外夭折的， 沒人跟我說， 他是因我而夭折的。

當(dāng)初結(jié)婚時， 長輩都告訴我， 長青是個有家室的男人， 沒人跟我說， 要嫁給自己中意的男人。

世卿生病時， 他們也都告訴我， 要遠離他， 放棄他，沒人跟我說， 我支持你。

現(xiàn)在， 我不再聽任何聲音了。

我將要結(jié)束這愚蠢麻木的婚姻， 將要結(jié)束無奈麻木的人生。

22. 欲說還休， 欲說還休， 卻道月色真他媽個亮。

23. 且且， 我把故事講完， 好嗎?

小丑費勁千幸萬苦殺了回憶城里的惡龍， 他喜極而泣， 轉(zhuǎn)過身來， 卻找不到等待他的公主了， 眼前曠野無人， 他的公主嫁給了別的王子……

--《那個小丑》喬世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