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作了一天,太陽下山,大家都回去歇著了,安逸亦步亦趨地跟在即墨離身后。
“那個,我的衣服在哪兒?。俊?/p>
衣服不重要,但是衣服里的東西重要的很,絕不能丟了。
即墨離指了指墻角,安逸連忙跑過去,在那堆破損的衣服里翻找,卻什么都沒找到。
“這些。”
即墨離將找到的東西放在桌子上,安逸兩眼放光,三兩步走到桌邊,拿起東西查看。
玉契、玉佩、禁步、發(fā)簪一樣都沒少,還有一個信號彈,看見信號彈,安逸大喜過望,有了這個,就能聯系上龍影衛(wèi)了。
看著這些東西,想起白天的事,安逸咬了咬唇,小聲問道。
“你缺錢,為何不拿這些去抵了?”
即墨離瞥了桌子上的物件,淡淡道:“非己勿貪?!?/p>
就這一句話,讓安逸的心撲通撲通亂跳。
沒想到這次居然有這樣的意外驚喜,長得俊美無雙,品行還如此端正,自己,不,大安朝需要這樣的人?。?/p>
即墨離不明白安逸為什么一副要感動哭的樣子,把桌上早已涼透的藥倒掉,然后去廚房重新煎藥。
安逸把東西收好,跟著去了廚房,見即墨離在弄草藥,好奇地問。
“你這是作甚?”
“你的藥?!?/p>
安逸瞬間瞪大了雙眼,顫抖著手指向藥罐,聲音都帶著些許不易察覺的顫抖。
“這,這是給我熬的?”
即墨離點點頭,繼續(xù)往藥罐里加著草藥。
安逸欲哭無淚,他最怕吃藥,那黑乎乎的藥汁又苦又澀,喝一口都感覺能見著十殿閻羅,每次吃藥,宮里都會有人專門把藥汁混進棗泥里,搓成丸子給他吃,現在,這要熬好了,只能喝這難喝的藥汁。
“我覺得,我沒事兒,不用喝藥?!?/p>
即墨離涼涼地看了眼安逸,他頓時閉上嘴不說話了,只是那張小臉皺在一起,平添了幾分喜感。
兩人一個坐在小木凳上,一個蹲在旁邊,爐火照著兩人的臉龐,莫名生出一絲溫情。
藥還沒熬好,安逸的肚子就先撐不住了,咕嚕咕嚕的聲音響起,安逸羞憤至極,腦袋都快塞進肚子里了。
即墨離起身,走到一旁。聽到動靜,安逸有些難過,他這是嫌棄自己了?可是昏睡五天就沒吃東西,今日又是一天,他實在撐不住了。
說到底還是個十六歲的孩子,第一次經歷這么驚險的事情,又沒有相識的人在身邊,白天再怎么強裝鎮(zhèn)定,晚上也會面臨崩潰。此刻,他再也忍不住小聲啜泣。
即墨離端著窩頭回來,就見少年蜷縮成一團小聲地抽泣,心里不解,走過去坐在小木凳上,繼續(xù)拿著蒲扇輕搖。
“哭什么?”
安逸從臂彎里抬起頭,鼻頭跟兩頰紅紅的,晶瑩的淚珠半掛在臉上,看見即墨離手里端著的窩頭,瞬間不哭了,抬起頭驚喜地望向即墨離。
少年剛剛哭過的眼睛格外亮,還帶著一絲霧氣,看得即墨離心里一軟,眼神都不自覺柔和了幾分,把窩頭遞過去。
“吃?!?/p>
安逸接過窩頭,雖然餓狠了,但一舉一動仍舊恪守禮儀,小口小口地吃著剌嗓子的窩頭。
食不言寢不語,吃飯的時候,安逸沒開口說過一句話,等吃完窩頭后才開口道。
“謝謝你?!?/p>
即墨離沒回應,只是把熬好的藥倒進碗里,放在一旁晾涼。
安逸滿懷感激的心在看見那碗藥之后消失的無影無蹤。
最后,他還是沒逃過喝下那碗藥汁的命運,捏著鼻子,不敢停頓的喝完藥,最后還是被嘴里的苦味惡心到干嘔,即墨離這下沒理他,把碗洗干凈,回到了房間里。
安逸顧不上反胃,也跟著回到了房間,看著那張破舊的木板床,安逸突然想起來,這屋子里就一張床,該不會這幾天他都跟這人睡一起吧。
“你,還未請教尊姓大名?”
安逸你字一出口,才發(fā)現整整一天,他都還沒問對方的姓名。
“莫離?!奔茨x并沒有告訴他真正的姓名。
“莫離,我可以喚你阿離嗎?”今日那位李嬸就是這么叫的他,聽起來比較親切。
“隨你?!奔茨x說完便合衣躺在了床上。
安逸高興地笑了,隨即看向床上的少年。
“阿離,我睡哪兒???”
即墨離眼睛都沒睜一下:“床上?!?/p>
安逸想了想,既然已經同床共枕了五天,也沒什么好矯情的了,也翻身上了床,不知是不是身體還未痊愈的緣故,頭剛沾到枕頭上,就睡了過去。
在安逸睡著后,即墨離睜開了眼睛,聽著旁邊平穩(wěn)的呼吸,翻身下床,打開門走了出去。
沿著小路一直走,到山墻根下,伸手按動一塊石頭,眼前突然出現一道石門,石門緩緩打開,待即墨離走進去,又緩緩合上。
順著山洞一直走,很快就來到了一處溫泉。
溫泉旁站著一個身穿黑袍的人,全身上下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
“處理好了?”
“是,師父?!奔茨x恭敬地行了一禮。
“明日,你就跟著他啟程吧。”
即墨離有些遲疑。
“師父,他真的會帶我走嗎?”
黑袍嗤笑一聲,肯定地說。
“他一定會的,你這張臉,他絕對放不下?!?/p>
即墨離點點頭。
黑袍走近,伸出手摸了摸即墨離的頭,嗓音里是遮掩不住的慈愛。
“阿離,為了我們的血海深仇,你且忍一忍,只要取得他的信任,知道虎符的下落,到時候,一切的苦楚都將煙消云散?!?/p>
“師父,我一定會做到的,一定會為他們報仇!”
黑袍聞言,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枉我忍辱負重多年,阿離,從明日起,這天下,將會重新回到我們的手中!”
等即墨離回到木屋,已經是子時了,床上的安逸四仰八叉地睡著,稚嫩的臉上寫滿了無憂無慮。這樣的安逸,讓即墨離很好奇,現在的天下到底是怎樣的,為何一國太子能夠如此單純,僅憑喜好就能輕易相信他人。那個人就放心把江山交到這樣的人手里嗎?
正在酣睡的安逸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即墨離心里是個單純無害的蠢蛋,不然定會據理力爭,他才不是笨蛋,爹爹說這叫大智若愚。
屋外星河流轉,微風吹拂,陣陣桃花香氣,席卷著周身,安逸在這花香四溢中,做著一個獨屬于自己的美夢。
翌日,天光大亮,窗外透進來的光有些刺眼,安逸把臉埋進被子里,無意識地蹭了蹭。
即墨離站在床邊看著他,等的有些不耐煩,一把掀開被子。安逸猝不及防,臉直接砸到床板上,驚慌失措地爬起來,茫然地環(huán)顧四周,尋找危險。
“怎么了?怎么了?”
即墨離瞧他這個蠢樣,心里越發(fā)沒底,這蠢貨能知道什么?
安逸左看看,右瞧瞧,除了即墨離,也沒別人啊,一屁股又坐回到床上,打著哈欠伸懶腰。
“什么時辰了?你起這么早要做什么?”
“巳時?!?/p>
即墨離深吸一口氣,竭力控制著想要一掌拍下去的沖動,把手里的被子砸在安逸身上。
“阿離,我餓了,早上吃什么呀。”安逸也不生氣,抱著被子,眼睛亮晶晶地望向即墨離。
“睡飽了,不用吃?!?/p>
這是即墨離對安逸說的較長的一句話,卻是如此的傷人心。
“阿離,你不能這樣,我”
安逸還沒說完,院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即墨離皺了皺眉,快步走了出去。安逸見狀,也連忙下床穿上鞋跟出去。
“縣太爺,你再通融通融吧,我們這窮鄉(xiāng)僻壤,實在交不出那么多糧食啊?!?/p>
一位耄耋老人顫顫巍巍地拄著拐杖,此人乃是桃花塢的村長,正討好地對著一身官服打扮的男人求情。
“交不出?那你待如何?這可是要上交國庫的,本官也無法啊。”
縣令捋了捋胡須,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縣太爺,咱們之前不是三十稅一嗎?如今十五稅一,大家伙兒實在是拿不出啊?!?/p>
村長說著,涕淚橫流,身邊的村民扶著他,也紅了眼。
安逸聽著兩人的對話,心下一驚,這些年田賦一直都是三十稅一,爹爹還想著再降一降,多走商賈之路,減輕民負。怎會變?yōu)槭宥愐唬?/p>
“本官可管不了那么多,交不齊稅糧,那就增加口賦?!?/p>
本來十五稅一就已經是極大的難關,現在要是再加上口賦,他們根本不用活了。
“這位大人,這田賦是幾時更改的?”
縣令看向出聲之人,見是個毛頭小子,不屑地甩了甩衣袖,根本不搭理他,眼珠一轉,目光掃向一旁的即墨離。果真絕色!
“你就是莫離?”
即墨離瞥了他一眼,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這輕蔑的態(tài)度,讓原本因為他容貌而客氣幾分的縣令火冒三丈,當即指著他,厲聲喝道。
“大膽!昨日有人狀告你違契不償,來人,把他給我拿下!”
“我看誰敢!”安逸急忙擋在即墨離身前,周身釋放的威嚴竟讓衙役一時不敢上前。
即墨離也略有些驚訝,垂眸看著擋在身前的人,這已經是他第二次擋在自己身前了,心里那股怪異的感覺又跑了出來。
縣令沒想到一個小小的桃花塢竟然會有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氣得吹胡子瞪眼。
“還不快給我拿下!都拿下!”
“縣太爺開恩吶,他們還是孩子,不知天高地厚,求縣太爺饒他們一次吧?!?/p>
村長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其他村民也忙不迭跪下求情。
“求縣太爺大發(fā)慈悲?!?/p>
“滾開!”
縣令一腳踹在村長身上,村長慘叫一聲倒了下去,眾人連忙去扶。
安逸氣得眼睛都紅了,沒想到居然有官員如此仗勢欺人,當即從懷里掏出玉契。
“狗官,睜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這是什么!”
縣令瞇著眼看安逸手里的東西,等看清后,頓時倒吸一口涼氣,顫抖著手指著安逸。
“你你你你你,你怎么會有玉契!”
想到一種可能,縣令額頭都開始冒冷汗,但并未聽說過太子出巡,況且,就算太子微服出巡,怎么可能來這窮鄉(xiāng)僻壤,跟這幫泥腿子混在一起,一定是假的。這樣想著,縣令微微松了口氣。
“好啊,你們不但不敬本官,還仿造玉契,今日是死罪難逃了!來人,把他們抓起來,帶走!”
衙役聽令,繼續(xù)朝兩人靠近。安逸沒想到這狗官居然不認玉契,心里暗罵一聲,從懷里掏出信號彈。
“借個火?!?/p>
即墨離從懷里摸出火折子遞給安逸,安逸打開,對著火折子吹了兩口氣,等火苗出現,立馬將信號彈的捻子點燃。
剎那間,天空中炸開一朵朵煙花,伴隨著嗖嗖嗖的聲音,傳遍山谷。
眾人都被這突如其來地聲響嚇到,而還在山里搜尋的龍影衛(wèi)猛然聽到聲音,紛紛抬頭,確定煙花的方位,運起輕功,飛速朝著山谷飛去。
彈指間,數十余龍影衛(wèi)從天而降,將眾人團團圍住。
#原諒我還是沒有把握仗勢欺人的精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