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撒謊。
陸煙自幼便受過嚴(yán)苛訓(xùn)練,且跟在曹靜賢身邊多年,雖不及兄長陸燃那般精通審訊之道,但分辨真話與假話的本事卻也不差。
藏海此人城府極深,此刻以退為進(jìn),無非是想逼她讓步。
可惜,他算漏了一步——陸煙早有準(zhǔn)備。
她從容起身,緩步踱至后窗,回眸瞥了眼目光緊鎖自己的藏海,指尖輕推,木窗應(yīng)聲而開。
藏海瞳孔驟縮,暗道不妙,疾步上前……
窗外草叢中,高明四肢被縛,口中塞布,狼狽蜷縮。而他身旁立著的挺拔身影,正是陸煙的義兄陸燼。
高明根本不是陸燼的對手,加之這里又是曹府,他甚至未敢掙扎喊叫就被其制住。
他深知此時若是出聲呼救,不僅藏海偷偷潛入曹府一事會惹上麻煩,自己的真實(shí)身份也必將暴露,屆時莫說折三錢能否到手,這項(xiàng)上的腦袋,也未必保得住!
“藏大人,”陸煙收回目光,指尖把玩著那枚銅錢,笑意清冷,“現(xiàn)在……您仍覺得這銅錢,不要也罷么?”
藏海指節(jié)發(fā)白,是他小覷了她。
他指尖微顫,面上卻仍強(qiáng)作鎮(zhèn)定。他盯著那枚在陸煙指間翻轉(zhuǎn)的銅錢,低笑一聲:“陸姑娘,好手段。”
陸煙莞爾,將折三錢放入他手心,聲柔卻帶著幾分譏諷:“如此……才堪堪配得上藏大人,不是嗎?”
她纖細(xì)的手指輕輕撫過他衣襟的褶皺,動作溫柔得像拂過一片羽毛。
指尖在錦緞上流連時,她忽然抬眸,眼底漾著秋水般的光澤:“每五日,”她忽然壓低聲音,將一枚印章塞進(jìn)他袖袋,“信鴿會落在平津侯府西角的青瓦上?!?/p>
陸煙折身回到案桌邊,重新燃上那盞青釉燭臺,燭火忽明忽暗地映著她唇邊那抹似有若無的笑:
“若大人當(dāng)真有幸得入永容王爺?shù)囊寡?,還請務(wù)必告知我這好消息。到那時,我自有一番驚喜獻(xiàn)予大人?!?/p>
面對這般局勢,藏海無奈之下,只得暫且佯裝答應(yīng)?!半S我一同前來的車夫,乃是受我牽連,陸姑娘可否饒他一回?”他的話語中帶著幾分懇求之意,目光亦隨之投向陸煙,似是在期待著她的慈悲之舉。
藏海深知絕不能讓陸煙察覺他與高明之間關(guān)系匪淺,于是只得故作漫不經(jīng)心,仿佛隨意地為高明求情。那語氣輕描淡寫,好似只是隨口一提,可話語間的分寸卻拿捏得極為謹(jǐn)慎,生怕稍有不慎便露出破綻。
但他越是故作無意,陸煙越覺得可疑。
“大人盡管安心,曹府在吃穿用度上可比侯府講究得多。我會吩咐下人多給他送幾碗飯,斷不會虧待了他?!?/p>
藏海心中暗忖,陸煙應(yīng)當(dāng)不會用一個車夫的性命來要挾他。且以高明的靈活力,在曹府暫居幾日,料想并無大礙。
藏海微微頷首,那不情不愿又不得不妥協(xié)的樣子,深得陸煙歡心。
陸煙輕眨眼睫,唇角浮起一抹笑意,她緩步上前,親自為藏海推開了門,“夜已深,我命人為藏大人驅(qū)車回侯府?!?/p>
藏海拱手一禮,指間卻早已攥緊:“有勞陸姑娘了?!?/p>
“藏大人不必客氣~”陸煙語帶輕快,目光卻在轉(zhuǎn)身時驟然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