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培之一個翻身就趴在了沙發(fā)上，屋內(nèi)漆黑一片，培之至今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那么精致鎖定沙發(fā)的位置，他從口袋拿出手機，打開了手電，難得走到燈前，打開了開關(guān)，屋內(nèi)瞬間亮堂起來。
培之順便把鞋子換下，同時手機很快彈出了好友申請。
這是少年在甜品店間得到的。
或許是因為他夸了程朝一句“帥哥”，或許是喂了他一口千層蛋糕，或許是自己真的如他所說和他喜歡漫畫那位角色有幾分相似……
當培之發(fā)自內(nèi)心夸了程朝的那刻，少年的臉瞬間爆紅，這是培之沒有意料到的。
“呃，咳咳……”
程朝那時說話支支吾吾的和剛開始那位惡趣味的少年完全無關(guān)，那副生得好看的臉就那樣紅彤，培之內(nèi)心莫名對他的反應感到滿足。
“啊……”
少年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臉，把眼睛閉得很緊，睫毛微微顫動，聲音開口時還有些悶。
“真的，你還真說出來了……”
“啊哈？”
培之故作不解，起身就把程朝拉起來，輕聲道:“朝一直蹲著腳不麻？”
“呃，有點?！?/p>
程朝放下雙手，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臉上的紅暈還未完全消散，唐知在旁邊解釋。
“這孩子就是喜歡口嗨，等真有人這樣附和他了又會開始慌張，培之就當是個觸發(fā)個隱藏劇情罷了?！?/p>
“你兒子又不是游戲Boss……”
程朝不喜歡這樣的形容，于是小聲反駁。
“那是什么，小帥哥？”
“哇啊啊啊?。。 ?/p>
——
培之回想到程朝那張爆紅的臉就忍不住叫出聲來，過了許久他才反應過來，也生起一種疑惑。
怎么會笑得這么開心？
“叮鈴鈴——”
少年手機突然響起鈴聲，他看了一眼備注倒是個比較順眼但又麻煩的家伙——卜定。
“喂？”
他不會過多猶豫的接聽他的電話，畢竟是自己沒休學時唯一的朋友。
“哇塞，這不是最神經(jīng)的培之的電話嗎，我這一小垃圾居然接到了培之的電話呢~”
“……”
卜定在培之眼里就是個不學無術(shù)的少爺，幾乎混混干的事他全干，而且老是喜歡說一些讓人摸不清頭腦的話，一年前還是染了個黃毛，不知道現(xiàn)在如何。
“沒事我就掛了。”
“喂喂，本大爺打電話來肯定有事?！?/p>
“你又不說?！?/p>
“……那本大爺現(xiàn)在說?！?/p>
電話那頭稍微停頓了一會兒，培之一手拿手機一手在接水，他沒有要催卜定的意思，相反是讓他沉默，反正自己不知道他要說什么。
卜定的父親與培之的父親有著多年的生意往來，依靠著彼此來壯大各自的企業(yè)，兩人甚至想過要讓卜定和培之拜個把子結(jié)成兄弟。
“這——一——拜——”
那時房屋的音響放著音樂，培之滿臉茫然地站在原地，但隨即滿臉厭惡的瞪著卜定，卜定自然吃不了這種虧，他也瞪大了眼睛，兩人就在這樣站在原地四目相對。培之比普定矮，但氣勢卻絲毫不認輸，卜定只能繼續(xù)瞪，最后他因為眼睛酸，選擇了認輸。
在培之詢問他為什么要跟著瞪自己時，卜定只是一本正經(jīng)地說出那句名言：
“媽媽說有人瞪我就得瞪回去?！?/p>
但也是因為這一句話，培之在家里哭了一下午，他母親丟下他出國了。
他快要忘記自己母親的長相和聲音了，但他不想忘記。
卜定也因為這句話無緣無故被罵了一頓。
兩個人一起在房間里哭，卜定說爸，培之說媽，二人倒因為這次經(jīng)歷變得熟悉起來。
培之喝完水后，電話那頭才緩緩訴說：“今天下午你爸給我打電話，就是說你這不好，那不好，讓我勸你新學期來讀書?！?/p>
“不想?！?/p>
“我知道你肯定不想，但這也不能改變。”
卜定說話語氣難得認真一回，但下一句話又恢復成吊兒郎當?shù)目谖?，“本大爺都因為老頭被逼著上學，你這不講義氣的逼登一走就是一年，本大爺手都癢死了?！?/p>
“嗯？”
“怎么，本大爺想和你再打一回！”
“……幼稚。”
培之只覺得無聊，坐在沙發(fā)上打開電視隨便換臺。
“ 誒本大爺……”
“噓?！?/p>
“你……”
“小聲點?！?/p>
“***大爺?shù)模献右饶愕幕卮鸢?！?/p>
“……”
培之把手機拿的老遠不耐煩罵了一句：“沒有禮貌的小混混?！?/p>
“我＊＊＊＊＊＊＊＊”
“嗶——”
少年把電話掛斷，迅速的點開社交軟件把程朝的好友申請同意，臉上重新?lián)P起笑容。
朝……
培之看著屏幕那行“現(xiàn)在你們可以聊天了”的話語，一時之間不知如何發(fā)送文字，手指在屏幕上不停點擊，但寫出一行話去又迅速刪掉。
你好；沒有熱情。
程朝的好友加上了；怪怪的。
朝真守約；更奇怪了。
……
嘖。
培之把手機扔到一邊，又從沙發(fā)枕頭里翻出一本筆記；這種往枕頭下塞重要物件的習慣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形成的，有些東西的位置還能記得清楚，但有些物品可能因為收拾物品和枕頭一起扔進了垃圾桶。
筆記本里是一大堆的問候語。
之前也因為這些記錄，他也被卜定嘲笑是莎士比亞的兄弟。
莎比亞。
“嗯……”
培之一頁頁的的翻找適合的話術(shù)，但那思緒很快被消息鈴聲打斷。
連著發(fā)了幾條。
“培根好呀~”
“我是不是很快就加上了~”
“（自豪）”
培之驚訝程朝消息發(fā)送的速度，他抱著枕頭，窩在沙發(fā)上，思考之后敲擊屏幕點擊了發(fā)送，笑得幸福。
“朝真的好守約”
現(xiàn)在用這句話倒是不奇怪了。
對方那頭一直處于正在輸入中，培之將那行字緊緊盯著，看著字從正在輸入中又變回了程朝的網(wǎng)名，這倒讓培之注意到了他的網(wǎng)名。
“知更……”
少年小聲將網(wǎng)名重復了一遍，同時對方終于發(fā)出消息。
“當然我畢竟答應了，不過我媽說你每天兩三點都能在店里吃蛋糕，不用上課嗎？”
看到此消息，培之有種被貫穿心臟的感覺。
好奇怪，但不像憤怒，也不像悲哀……
他沒有過多遲疑，直接把自己的情況發(fā)送出去。
“我一年前休學了”
“??？！”
那頭可以說是秒回，很快培之便收到了視頻通話。
啊……
少年有些不可思議，隨即內(nèi)心再次被喜悅充斥。
從休學那天起，甚至說是六歲過后，培之就再也沒有收到過視頻通話；父母離異，母親視他為拖油瓶，視培褀為掃把星，但因為審判結(jié)果只能帶走較為成熟的姐姐，父親常年在外工作，不是因為工作很多，而是因為他和培之母親一樣，也視培之為拖油瓶。
六歲過后父親把男孩關(guān)在家里出差就是幾個月。
懵懂的男孩曾充滿希望，整日看著平板，希望收到家人的視頻，之后是電話，最后僅希望能收到短短幾個字的回答。
“媽媽，我今天新學了六個字~”——2008年10月10日
“媽媽，班上的同學說我眼睛好可怕……”——2008年11月9日
“媽媽，他們說我是怪物，但培之才不是，培之很懂事的”——2009年3月15日
“媽媽，培之的杯子被人摔碎了，培之沒有哭”——2009年6月1日
“媽媽，培之想讓你理理我”——2010年10月1日
“媽，今天我生日，想要聽你的聲音”——2011年8月23日
“媽，我討厭班上的人，他們說我是怪物”——2011年12月25日
“媽，可以理我一回嗎”——20152年8月23日
“媽，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是怪物”——2013年8月23日
“媽，我好想你”——2014年8月23日
……
“叮鈴鈴——”
視頻鈴聲持續(xù)了很久，培之反應過來后趕緊點擊確認。
“培根?！?/p>
屏幕內(nèi)的程朝趴在床上，金發(fā)濕漉漉的，身穿白色睡衣，襯得他皮膚更為白皙，那邊燈光明亮，少年的臉上還有剛洗完澡還未褪去的潮暈，整張臉更為精致。
培之內(nèi)心生出一個念頭——為什么程朝那么喜歡白色衣服？
或者說，是淺色。
明明深色看起來更為百搭。
“培根又在發(fā)什么呆呢？”
程朝歪頭，眼眸中透露幾絲玩味。
培之回過神來，撓了撓頭，裝傻充愣。
“有啊，剛剛瞳孔都失焦了，”程朝從床上坐起，靠在床頭惡趣味的開口，“不會是真的覺得我很帥吧~”
“有一部分吧。”
培之把電視關(guān)掉，起身關(guān)燈走進房間，邊走邊說：“朝的網(wǎng)名為什么是叫‘知更’？”
“嗷，就是和只鳥名一樣，‘知更’尋找獨屬的藍桉?！?/p>
“哇……不明白?！?/p>
少年關(guān)上房門，順勢躺在床上，身體陷入柔軟床鋪之中，他半瞇著眼，額頭碎發(fā)微遮眼眸，眸光流轉(zhuǎn)，一種無形的誘惑從培之身上散發(fā)出來。
“朝，那今晚的煙火節(jié)好看嗎？”
“哦，和平常一樣，培根不知道去看嗎？”
培之搖頭，打了個哈欠。
“我不太喜歡人多的地方”
“確實，感覺培根好孤獨啊?！?/p>
聞言少年哈欠瞬間止住，內(nèi)心復雜，但隨即苦笑道：“習慣了。”
“如果培根九月開學回來，那我們就在一起吧?！?/p>
“?。俊?/p>
程朝滿臉嚴肅，但想了想又趕緊改口。
“不是不是，我是說，培之休學肯定有自己的難處，如果難處讓你不舒服，可以找我傾訴，畢竟我在別人心里可是很善良的。”
“那和開學又有什么關(guān)系？”
“嗯，就是我開學手機會被我媽保管，他說不讓我看中二的東西”程朝突然變富表情，一臉幽怨的向培之吐槽，“但她自己又看那些智障專家視頻?！?/p>
“……”
“所以說哈，培根當面跟我傾訴只能上學嘍?！?/p>
程朝打了個哈欠，又補充了句：“想看到帥哥也只……”
“我會來的?！?/p>
一直沉默的培之終于發(fā)言，在那時，連培之自己也沒想到自己竟回答得這么干脆；別人的軟磨硬泡了兩個學期都沒有進展，一個認識不到三小時的人，一句話就速通了Boss。
“我想讀書?！?/p>
恭喜卜定在不知情的狀況下又小丑了一回。
“誒？！這么干脆！”
程朝瞳孔震了一下，似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培之察覺到他的神態(tài)又補充一句。
“休學一年功課肯定落了許多。”
說完這句話連培之自己都不信。
他從小就對那些有關(guān)學習的事情沒有興趣，在認識卜定之后更是把大半精力都花在了，怎樣讓卜定快速閉嘴，之前的學習目的是為了讓母親重視自己，但在次次冷落后，自己……
現(xiàn)在落到一個“無人在乎”的地步。
只能說有人在乎，但并不是自己愿意接納的家伙。
卜定也好，姐姐也罷。
在乎也好，忽視也行。
畢竟自己不在乎這方面的事物。
反正在別人眼中我是不合群、不言語、不重要的怪物。
……
程朝點了點頭，輕聲開口：
“確實現(xiàn)在初二雖然還不用過度緊張，但培根整個初一都沒來，有些單元課程要用到初一知識，培根可能要更加努力?！?/p>
培之眼睛一眨不眨，只是看著程朝。
“?。颗喔沁吘W(wǎng)絡不好嗎？”
“朝能不能幫我補課呀?！?/p>
培之僅是一瞬，便切換成另一幅面孔——楚楚可憐，委屈巴巴，懦弱無助，惹人心疼。
“朝說的對，我初一都沒有學什么知識，如果到初二什么都不會，我……怕有人笑話我?！?/p>
少年聲音逐漸染上哭腔，抽泣聲輕微壓抑，眼眶還在不知間變得濕潤，和那張妖治的臉結(jié)合，更讓人容易迷上其中，失了理智，忘了所想，錯了所事。
“啊……”
程朝被他的反應驚的組不清詞匯，培之娜楚楚可憐的神情外加上柔弱輕語的聲音，竟真的讓他差點陷入其中。
少年心中涌上一個疑問：
培根怎么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認真一會兒狡黠……
難不成……
他是別人口中說的心理創(chuàng)傷嚴重患者？！
程朝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看培之的眼神中帶上了心疼，還有……說不上來的情緒。
“朝，可以嗎……”
培之見他的表情，也明白了自己的神態(tài)給他了極大的自我懷疑，于是趁熱打鐵，說的話就像魔音般連續(xù)不斷，竟讓程朝涌上了保護欲。
“當然可以，以后培根的事就是我的事哦~”
“……呵呵?！?/p>
培之笑了幾下，輕輕點頭把心中升起的語言講了出來：
“我會無條件守護朝愛的事物?！?/p>
程朝一愣反應過來后，笑得格外燦爛，他伸出白皙的手伸起一根小拇指，隔著屏幕敲了幾下，語氣溫柔，和剛剛的形象有完全不同，輕笑著點點頭。
“拉勾，我也會無條件守護培根愛的事物?！?/p>
少年笑容極具感染力，培之只覺得心中再次的劇烈一陣那種說不清道不處的情感又在心中滋生蔓延，那顆本平靜的心臟又開始劇烈跳動，培之只覺得一股暖意遍布全身，那種無法形容的感觀又在此刻翻騰，如同剛見面時的煙花綻放。
“砰砰——砰砰——”
好似光闖之虛無之地一般，深淵在此刻被照的透徹。
少年的心事也在此刻被完全了解。
是，喜歡嗎？還是愛情？還是什么不清不楚的心理……
我，喜歡的是這位同樣性別的少年？
一見鐘情嗎？
喜歡是什么概念，培之自身并不了解，只是卜定在自己休學期間的話讓他明白一些。
“看到他會開心，遇到他會幸福觸碰他會滿足愛情是喜歡的升華，喜歡本無實質(zhì)性的大眾觀點與思想?！?/p>
“愛情不論性別，不論背景?！?/p>
“是兩顆心靈的碰撞，是緣分時候的相遇。”
“是在心底的情，是在語中的意?！?/p>
培之不明白卜定為何要對自己說這些，或許是他有了自己在乎的人吧……但為什么是說這種話，跟在網(wǎng)上粘貼的神經(jīng)文案一樣。
“培之，我有點困了，明天我們到甜品店繼續(xù)聊~”程朝看了眼柜子上的鬧鐘重重打了個超長的哈欠，揉了揉眼睛說道。
“啊……好”
只聽“嗶——”的一聲視頻通話終止，培之倒在床上，眼睛依舊盯著聊天界面，心跳依然迅速，他閉上眼將布偶抱進懷里，腦中不斷重復一句話：“我喜歡朝?！?/p>
喜歡朝，不論性別。
喜歡朝，不論差異。
真的好期待，和朝的見面啊……
津ICP備2022002164號-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權(quán)保護聲明 不良信息舉報:jubao@ihuaben.com
京公網(wǎng)安備1101050203636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