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喜歡繡花。
不管那些什么“女兒家要以女紅為主”的酸話,她每每沉浸于一針一線間,仿佛又回到了依賴在母親身邊,家庭和睦、父母恩愛、人心單純的時候。
她繡著繡著,心里就十分寧靜。等到完工抬頭時,時日也消磨了不少,更可以愜意地梳洗入寢了。
可惜來到宮中,即使在自己的寢殿里,也有沒眼色的人來打擾。
“江南何采蓮……”
“果然是下賤坯子,繡個花兒都要唱個曲兒的?!毕亩簭臇|偏殿門口經(jīng)過,橫了安陵容一眼,語氣輕蔑道,“這三日是不能侍寢的。這來日要是……”
安陵容煩不勝煩地放下手上的繡盤。也許是位分高些給了她底氣,也許是有了兩個姐姐給了她底氣,如今她抬起臉來,瑩白的小臉罩在清晨不灼熱的陽光中,仿若珍珠放光、熠熠生輝。
“夏常在,若我回了皇后娘娘,夏常在多次以下犯上、出言不遜、尋釁滋事,常在又該如何自處呢?”
安陵容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夏冬春后面的話,畢竟想來也不會是什么好話。
夏冬春一聽皇后的名號,氣焰就弱了三分,“動不動就提皇后娘娘,你是三歲稚童被人欺負了回家告狀么?”
“夏常在也知道你是在欺負我呢。想來皇后娘娘圣明,必不會縱容宮內(nèi)肆意欺辱他人之風盛行的。”
“你!”夏冬春語塞,一股氣噎在喉嚨口上不去下不來,憋屈得很。可她實在頑強,就杵在東偏殿門口,思考著措辭要反駁安陵容,一點不覺得害臊。
安陵容嘆了口氣,叫蓮綺和寶鵑拿上物什,尋思著找個清凈的地方去。
“哎!我在和你說話呢,你怎么就走了!”
安陵容頭也不回,把夏冬春的呼喊拋在腦袋后頭。
蓮純守在殿門口,對夏冬春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然后把門關上了。只留夏冬春并她的兩個侍女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才一甩帕子,往她自個兒的西偏殿去了。
蓮純回了東偏殿里,琢磨著趁如今殿內(nèi)只她一人,倒不如好好發(fā)揮她的本領,給小主查查殿內(nèi)各處有無什么陰私手段。這個突如其來的靈光一閃,沒想到后來會讓安陵容躲掉了一個巨大的陰謀……
延禧宮離御花園近,安陵容索性帶著兩個奴婢與一堆針線來到御花園的一個涼亭里。
宮里涼亭的坐落之處也有講究,既不能不見陽光、也不能當著陽光;既要看得見假山,又要看得見湖水??傊?,極盡享受。
安陵容深呼吸了一口氣。雖然只是短短三天,但是她仿佛已經(jīng)看見了未來好久好久的生活?,F(xiàn)下突然有了一段無人打擾的時光,她的心總算能不總是吊著了。
清風徐徐,面前,碧波蕩漾。
因為有了陽光,所以到處一片閃亮亮的景象。
“這樣好的陽光!”安陵容驚喜地感嘆道。
她心情好極了,復又愜意地一邊繡花一邊哼歌逗趣。
“江南何采蓮——”
“那邊的是?”
在她看不見的一個死角處,皇帝著一身明黃色龍袍看著她,側頭問了一句身邊跟的大太監(jiān)蘇培盛,神色喜怒不定。
“回皇上的話,那是延禧宮東偏殿常在安氏。”蘇培盛揣測著皇上的心意,小心翼翼地回答。
聽了蘇培盛的話,皇帝并無特別的反應。他又站在那兒安靜地看了一會兒,不曾讓任何人知曉他的蹤跡,便離開了。
龍袍內(nèi)里繡了金線,此刻,因著皇帝大跨步的步伐,不經(jīng)意地翻飛起一角,在陽光下亦然閃閃發(fā)亮。
蘇培盛謹慎地抬起視線偷偷瞥了皇帝的神色一眼?;实垭m然面色如常,可自下朝來,身上那股讓人瑟瑟發(fā)抖的低沉氣息總算散去不少。
蘇大總管在心里暗自嘀咕:看來這安小主,要不得了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