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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婚房內(nèi),紅燭搖曳,光影綽綽。
朝露面色冷凝,目光如冰刀般刺向朝暮,喜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端來合衾酒,朝露卻柳眉倒豎,一把將酒盞推開,拒不飲下。
朝暮使了個眼色,喜婆會意,忙帶著侍女們悄聲退下,房門緩緩闔上,腳步聲漸漸遠(yuǎn)去。
朝露杏目圓睜,猛地抄起一只杯盞,朝著朝暮奮力擲去,朝暮身形一閃,輕松避開。
朝露氣得渾身發(fā)抖,嗔怒道……
朝露.白眠你今日這般行事,倒是給我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她胸脯劇烈起伏,胸脯因憤怒而劇烈起伏……
朝露.白眠我許你陪我下界保護(hù)姐姐,可曾應(yīng)許你這般娶我?
朝露.白眠我在人界冒用的是上將軍府養(yǎng)女白眠的身份,父母之命難違。
朝露.白眠你卻如此行事,若不是念著往昔情誼,我定不輕饒!
朝暮俯身拾起地上的杯盞,神色未改,將其穩(wěn)穩(wěn)放回桌案,溫聲道……
朝暮.棠溪季阿露,我只是想護(hù)你周全,并無他意,莫要動怒。
朝暮.棠溪季你既還未接受我,我自不會勉強(qiáng),今夜我去書房睡便是。
說罷,轉(zhuǎn)身欲走。
朝露見狀,輕哼一聲,翻了個白眼。
朝暮伸手開門,卻見兩個小丫鬟垂首守在門口。
朝暮.棠溪季你們這是何意?
朝暮蹙眉問道。
“侯爺恕罪,今日乃您與夫人的洞房花燭夜,您若離去,恐夫人面上無光?!?/p>
丫鬟怯生生地答道。朝暮一時語塞,尷尬地應(yīng)了一聲,退回房內(nèi)關(guān)上了門。
朝露.白眠怎么回事?
朝露問道。
朝暮.棠溪季她們說要顧全你的顏面,不許我出去。
朝暮無奈攤手。
朝露忍不住撲哧一笑,揶揄道……
朝露.白眠那你便只能委屈睡地上了。
朝露卸下繁復(fù)的婚服和珠翠簪釵,只著一襲單薄的紅色里衣,對著銅鏡整理鬢發(fā),抬眸瞥向朝暮,神色淡淡……
朝露.白眠你先去外間候著,我要沐浴。
朝暮.棠溪季哦,好。
朝暮應(yīng)道。
約莫一炷香工夫,朝露穿戴整齊,抱了一床被子走到外間。
朝暮見狀,忙問……
朝暮.棠溪季好了?
朝露.白眠我想試試睡地上是何滋味,你去床上睡吧。
朝露說道。
朝暮目光落在朝露身上,眉頭微蹙……
朝暮.棠溪季你穿得這般單薄,如何能睡地上?哪有讓女子睡地的道理?還是我睡地上吧。
朝暮伸手接過朝露手中的被褥,置于案幾之上。
恰在此時,門外傳來一道小心翼翼的聲音……
“侯爺、夫人,夜已深,該安歇了,夫人當(dāng)體恤侯爺,怎能讓侯爺睡在地上,傳出去恐惹人非議?!?/p>
朝露頓覺臉頰滾燙,羞意瞬間蔓延至耳根,只恨不得尋個地縫藏身。
反觀朝暮,嘴角竟揚(yáng)起一抹難以捉摸的微笑,他再次抱起被褥,穩(wěn)步朝里間走去。
朝露.白眠朝暮……
朝露低喚一聲,試圖阻攔,卻見朝暮手腳麻利地鋪好了床鋪,她無奈地嘆了口氣,默默爬上床。
二人并肩而臥,彼此間卻仿佛橫亙著一道無形的鴻溝,那距離雖近在咫尺,卻又似遠(yuǎn)隔天涯。
靜謐的氣氛如同凝固的空氣,沉甸甸地壓在這狹小的空間里,壓抑得讓人幾乎透不過氣來。
良久,仍是死一般的寂靜,無言的沉默似乎在無聲地訴說著什么,又像是將所有的言語都吞噬其中,不見蹤影。
夜色漸深,萬籟俱寂。
睡夢中的朝露不知遭遇了何種夢魘,嬌軀微微顫抖,口中喃喃囈語……
朝露.白眠姐姐,莫要離開我……蕪浣,你這惡徒,必遭報(bào)應(yīng)……
朝暮本就心事重重,輾轉(zhuǎn)難眠。
聞得朝露那帶著驚恐與無助的哭喊聲劃破寂靜的夜空,他心中一緊,急忙起身,輕聲帶著無盡的關(guān)切問詢……
朝暮.棠溪季阿露,怎么了?
朝露沉浸在夢境的痛苦中,無法自拔,淚水潸然而下……
朝露.白眠姐姐……不要走……
朝暮心中滿是疼惜,他輕輕拍打著朝露的后背,試圖安撫她的情緒。
在朝暮的溫柔撫慰下,朝露的抽泣聲漸漸止住,緩緩睜開了雙眼,眼神中仍殘留著恐懼與悲傷。
朝暮凝視著朝露,目光中滿是關(guān)切與疼惜,柔聲道……
朝暮.棠溪季阿露,莫怕,一切都已過去。
朝暮.棠溪季月彌如今平安轉(zhuǎn)世,那作惡之人也已灰飛煙滅,如今是新的開始。
朝露深吸一口氣,緩緩坐起身來,猶豫片刻后,輕輕地向朝暮身邊挪了挪,將頭靠在他的肩頭。
朝暮的身體瞬間一僵,只覺一股電流自肩頭傳遍全身,心也隨之慌亂地跳動起來。
他有些不知所措,結(jié)結(jié)巴巴地喚了一聲……
朝暮.棠溪季阿……阿露……
朝露并未言語,只是靜靜地依偎在朝暮懷中,雙手下意識地環(huán)住他的脖頸,仿佛在他的懷抱中尋到了久違的安全感。
朝暮感受到朝露的淚水洇濕了他的衣衫,心下更是慌亂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輕輕地拍著她的后背,任由她宣泄著內(nèi)心的情緒。
良久,朝露的呼吸漸漸平穩(wěn),在朝暮的懷中沉沉睡去。
朝暮見狀,小心翼翼地調(diào)整了姿勢,讓朝露躺得更加舒適,又輕手輕腳地拉過被褥,蓋在她的身上,而自己則靠在床邊,閉目休憩。
次日清晨,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欞灑在屋內(nèi),朝露與朝暮悠悠轉(zhuǎn)醒,四目相對,剎那間,空氣中彌漫著一絲尷尬的氣息。
二人慌亂地移開視線,迅速起身穿衣。
朝露輕咳一聲,打破了僵局,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朝露.白眠呃……昨日我夢到那蕪浣惡行,心中害怕,故而胡言亂語,你莫要放在心上。
朝暮系好衣帶,轉(zhuǎn)身看向朝露,嘴角上揚(yáng),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朝暮.棠溪季若是我這般小氣,被你氣得丟了半條命,豈不是得不償失?
朝露聞言,微微一怔,嗔怪道……
朝露.白眠你這人……就會貧嘴。
待二人洗漱完畢,朝暮便攜朝露前往城外的一座清幽小山。
山間繁花似錦,漫山遍野的花海在微風(fēng)的輕撫下輕輕搖曳,馥郁的芬芳撲鼻而來,沁人心脾。
朝露身為萬花之主、百花之神,目睹自己的子民在此地綻放出蓬勃的生機(jī),心中滿是歡喜,不禁問道……
朝露.白眠自我隕落之后,乾坤臺未曾有新任百花神誕生,這些年究竟是誰在照管百花之事?
朝暮微微仰頭,望向那片花海,神色平靜地說道……
朝暮.棠溪季起初是四季之神代行百花神的職責(zé),統(tǒng)領(lǐng)十二花神。
朝暮.棠溪季其間有千年時光,因雨花幼女遭遇變故,便由梅神梅若暫代其職。
朝暮.棠溪季而那出事的幼女,正是雨花與云澤的幺女,也就是如今的妖后。
朝露微微挑眉,眼中閃過一絲好奇……
朝露.白眠哦?這仙妖兩界竟毫無隔閡嗎?
朝露.白眠那雨花的幺女,按說應(yīng)是鯤皇……其中想必有著不為人知的故事,你且說來聽聽?
朝暮輕輕搖頭,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淡淡的苦澀,顯然不愿回首那段過往。
朝露見狀,也不再勉強(qiáng)追問。
二人在這花海之間悠然度過了一日,直至暮色漸濃,才打算返程。
然而,就在此時,周遭的仙力忽然劇烈涌動起來。
只見一位身著暗紅鎏金廣袖長裙的女子翩然而至,她周身散發(fā)著磅礴的仙力,令周圍的空氣都為之震顫。
朝露察覺到異樣,不禁微微皺眉,目光銳利地審視著來者,問道……
朝露.白眠你這仙之本源中竟夾雜著混沌之力,究竟是何人?
朝暮抬眸看向那女子,神色略顯無奈……
朝暮.棠溪季清綰,你若再這般耍弄小心思,我便告知你父母和師君。
朝暮.棠溪季你身為一族之皇、一界妖后,私自下凡,這罪名可不輕,你可要想清楚了。
清綰輕嘆一聲,嬌俏地說道……
清綰嚇唬您可真沒意思,每次都用這招。
清綰我好不容易趁他們父子不注意溜出來,又不是故意要打擾你和花神大人相聚的。
朝露目光中滿是疑惑,問道……
朝露.白眠你是雨花的幺女,清綰?
清綰立刻斂去嬉笑之色,神色莊重地向朝露行起古禮。
要知道,一族之皇面對真神本無需行禮,朝露見狀,臉上露出一絲驚訝。
清綰恭敬地說道……
清綰師君曾言,您和月彌神君為天下蒼生犧牲自我,無論我身處何種身份,都理應(yīng)對您敬重有加。
朝露微微一怔,追問道……
朝露.白眠上古是你的師君?
清綰周身散發(fā)的仙氣中,那若有若無的混沌之力甚是獨(dú)特。
想來也只有上古那般強(qiáng)大的神祇,方能無視神力的差異,慷慨地賜予弟子這保命之力。
清綰輕聲應(yīng)道……
清綰正是。
就在此時,天空中驟然閃過一道刺目的紅光,濃烈的妖力彌漫開來,不過這妖力并無絲毫惡意,只是在催促著清綰速速歸家。
清綰心中暗叫不好,知曉是鴻奕這么快便察覺了她的行蹤,連忙向朝露告辭……
清綰花神大人、神君,我先行一步了。
說罷,她瞬間幻化成原身,朝著空中疾馳而去,因施了遮掩術(shù)法,凡人自是難以察覺她的蹤跡。
朝露望著清綰離去的方向,嘴角微微上揚(yáng),輕聲感嘆道……
朝露.白眠她倒是個有趣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