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明天有事不？”老四露出一個諂媚的笑容，搓著皙白的手，緊挨著懷蘊清。因為啥也看不見，其實他的臉與懷蘊清的臉只有一掌的距離。
懷蘊清悄悄向后退了一步，扶了一下眼鏡。幸虧老四戴著墨鏡，不然大晚上的，面前忽然出現(xiàn)一個失去招子的人，真的能把人嚇個半死。
“四哥有什么事嗎？”
“哎喲?！崩纤淖笳婆挠沂直??！斑@不，子車哥讓我明兒上村子看看能不能干一票，你看我這?！崩纤恼f著指了指自己的墨鏡?！叭f一把事情搞砸了你知道子車哥的?！?/p>
“所以四哥想讓我當你的眼睛？”懷蘊清瞇起眼睛，打量了一下老四，一身土布衣裳。
俗氣，懷蘊清心想。
“是是。”老四很高興懷蘊清能很快就領(lǐng)悟自己的意思。
“那行啊，我挺清閑的?！睉烟N清爽快地答應(yīng)了。
“那可太感謝小哥了?！崩纤倪B連作揖，其實懷蘊清已經(jīng)走開了。
“喲，這里有一只小老鼠?！?/p>
“啊?！?/p>
希瑤猛地一抬頭看到了懷蘊清笑瞇瞇的臉。
“懷叔叔……”?，幰粋€沒站穩(wěn)坐在了地上。
?，巹倓偠阍隈R車后面偷聽到老四和懷蘊清的對話。
怪不得剛剛懷叔叔朝那邊瞟了一眼，原來早就發(fā)現(xiàn)我了。?，幭?。
“哎呀，地上臟，快點站起來?！睉烟N清把?，帍牡厣媳饋?，撣了撣她衣服上的灰。
“偷聽可不是好孩子哦?！睉烟N清彎下腰，在希瑤耳邊說。
?，幠芨杏X到自己砰砰的心跳，比看到血淋淋的子車還緊張十倍，與其說緊張倒不如說是害怕。因為這個男人不屬于雜戲班子。
“我……我明天也想去?！毕，幭肓税胩炀幜艘粋€借口。
“是這樣啊?！睉烟N清笑瞇瞇地摸了摸?，幍哪X袋?！叭绻幀幭肴サ脑捴苯雍臀艺f就好了，下次可不能再偷聽大人的談話了哦?！?/p>
“嗯?！毕，幹皇堑椭X袋，從喉嚨里哼了一聲。
“時候不早了，快去睡覺吧，明天可好早起哦?！睉烟N清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朝?，帗]揮手。
“好。”
?，幝裰^一路小跑，鉆進了一個帳篷，不巧的是她走錯帳篷了。
“怎么又是你?！币粋€熟悉的聲音落在希瑤頭頂。
?，幪痤^，子車還是原來那副模樣，他的手里拿著幾個銅錢。
“對……對不起，我走錯了。”?，庮澏吨曇粽f。
她的聲音太小了子車沒有聽清。
“?。磕阏f啥？”
剛剛的恐懼還未消散，現(xiàn)在又遇到了這個人，年幼的希瑤再也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害怕，哇地一下哭了出來。
“不是。”子車肉眼可見的急了?！斑@咋還哭了?！?/p>
希瑤蹲在地上，細小的胳膊環(huán)著膝蓋，肆無忌憚地嚎啕大哭。
子車看著地上那小小的一只，皺著眉頭走到?，幣赃?，剛想伸腳踢一下但又收了回來。
不是，這么吵都沒人來管一下嗎？子車心想。
“那啥，有人欺負你？”子車問。
“……”?，帥]有理會他，只是把頭埋在臂彎里揮灑眼淚。
“發(fā)生啥事了?。縿e光哭啊。”子車煩躁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fā)。
“哇啊啊啊……”?，幙薜酶鼌柡α恕?/p>
“嘖。”子車提起?，幍暮笠骂I(lǐng)，把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
希瑤淚眼汪汪地看著子車。
“嗚嗚……要……要抱……”希瑤口齒不清地說。
“啥？”子車像耳朵不好使的老大爺一樣?！耙叮俊?/p>
?，幒鋈槐ё∽榆嚨耐?，給子車驚了一下。
“我靠，臟死了！”子車下意識一抬腳，把?，庻叩搅藥づ耖T口。
哭聲停止了。
子車拍了拍自己的褲子忽然意識到不對勁。
?，幰粍硬粍拥靥稍诘厣?，臉上還掛著淚珠。
子車默默走上前，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幍谋强紫旅?。
“有呼吸，沒死。”子車仿佛松了口氣。
子車看著希瑤灰頭土臉的模樣，無聲嘆了口氣。他拉開帳篷的門簾。
“王鬼呢？”子車大聲喊。“讓她過來。”
魍魎掀開簾子，映入眼簾的是睡在地上的?，幒妥谝巫由习淹驺~錢的子車。
“子車哥，這……”
“終于來了。”子車站起來走到魍魎面前，指了指地上的?，帯！皫ё甙伞！?/p>
魍魎抱起希瑤，她的嘴上有血，應(yīng)該是牙齒磕到了嘴唇。
“子車哥，你打?，幜?？”
“沒打沒打?！弊榆囆奶摰乜聪騽e處?！安恍⌒奶叩搅?。”
“……”
還沒等魍魎開口，子車就開始反駁。
“這小孩一來我這就哭，問啥也不說，就一個勁地哭，吵死了。誰知道這小東西一下抱住了我，那臉可臟了，我今天剛洗的衣服……”
魍魎用袖子擦了擦?，幠樕系膲m土。
“你趕快給她帶著，我還有——”
魍魎黑著臉把希瑤塞進子車的懷里。
“不要總想著把自己的爛攤子丟給別人?！?/p>
“不是王鬼，反了你——”
此時魍魎已經(jīng)走出了帳篷，只剩下咬牙切齒的子車和昏迷的?，?。
“……”
子車看了看懷里的?，?，像揪小雞仔一樣給她放在稻草上，那本是今天子車睡覺的地方。
“這咋不經(jīng)打呢，踢一腳就暈了……”子車將毯子蓋在?，幧砩?，嘴里念叨著?！斑€沒上輩子厲害……不行了啊，二又九?！?/p>
子車索性坐在?，幣赃叄踔樋粗?/p>
“這臉咋這么臟啊?！弊榆噺目诖锾统鲆粔K布輕輕擦了擦?，幍哪?。
“這咋還擦不掉啊?！弊榆囉昧α诵忄洁降男∧樖指泻脴O了。
?，幠樕系呐K東西擦掉了點。
“布臟了，不能要了。”
子車站起來，吹滅了桌子上的油燈，悄悄走出了帳篷。
懷蘊清坐在石頭上，眼睛望著遠遠的月亮。
“今兒這么有閑致，賞月呢?！睉烟N清背后傳來一個賤兮兮的聲音。
子車把懷蘊清嚇了一激靈。
“是子車哥啊……”懷蘊清苦笑著轉(zhuǎn)過頭?！斑@么晚了還沒休息啊?！?/p>
“床被人占了?！弊榆囉脩烟N清的衣角擦了擦旁邊的石頭然后坐下。
“誰敢占子車哥的床啊?！睉烟N清小心翼翼地拉回自己的衣角，輕輕撣了撣灰。
“懷蘊清，別給我裝了?！弊榆嚨芍鴳烟N清說?！捌鋵嵞愣贾懒税伞！?/p>
“知道什么啊?！睉烟N清皮笑肉不笑，紅色的眼鏡遮住了他的眼睛?！白榆嚫绮话言捳f明白，我可沒明白子車哥的意思啊?！?/p>
“……二又九?！卑肷巫榆嚤某鰩讉€字?！澳羌一?。”
“子車哥這次不還是帶上她了嗎?！睉烟N清站起來?！霸趺?，怕她的魂找你報仇嗎？”
“這倒不是?！弊榆嚿僖姷穆冻鰹殡y的表情?！叭饲椤@咋還？”
“這子車哥可比我熟多了?！睉烟N清冷清的臉上露出一個討喜的笑容?！白龅艟秃昧?。”
“……”
“下次表演的時候拿她當?shù)谰呔托辛?，這活你不是最拿手了嗎?！?/p>
“也是。在意這些干嘛。”子車站起來?！岸志旁趺纯赡軙ξ??！?/p>
“老懷，今晚我睡你那。”子車說著走向帳篷。
“啊？”
“你去我?guī)づ?，我不會照顧小孩。?/p>
“不是，子車哥。”
子車自顧自地向前走，頭也不回地沖懷蘊清擺擺手。
懷蘊清無奈地走進子車的帳篷。
“那個混蛋總會把自己的爛攤子丟給別人，那就是也是?！睉烟N清小聲自語道。
懷蘊清看著熟睡的?，帯?/p>
“做掉她？恐怕你下不去手吧?！?/p>
懷蘊清靠著稻草，胳膊肘曲著，左手抻著腦袋。
“將就一晚吧。”
“懷叔叔……”?，幈犻_睡眼，因為昨天晚上的事，她的眼睛腫腫的。
“瑤瑤醒了？”
?，幦嗔巳嘌劬Γ戳丝此闹?。
這里是子車的帳篷，但是面前的這個人是懷蘊清。
希瑤腦袋昏昏的，只是點點頭。
“吃了早飯我們就去村子里轉(zhuǎn)轉(zhuǎn)。”懷蘊清揉了揉?，幍哪X袋。
“好?！?/p>
懷蘊清剛準備起身離開，?，幾プ∷囊陆?。
“懷叔叔……”
“瑤瑤有事嗎？”
“沒……昨天的事，對不起?！毕，幮÷曊f。
“沒事，瑤瑤知錯能改就是好孩子。”懷蘊清笑瞇瞇地說。
懷蘊清剛走出帳篷就撞見了子車。
“老懷這么會帶孩子？”子車站在帳篷外說。
“一般一般，至少我不會讓小孩子哭著睡覺?！?/p>
“嘖。”子車握緊的拳頭又松開了。“你要帶那小東西進村里，還有老四？”
“嗯。”
“別弄丟了?！弊榆嚺牧伺膽烟N清的右肩，然后走進了帳篷。
“唉?！睉烟N清聳聳肩。“什么時候變得善變了。”
“起了？”
?，幪ь^看到子車，昨天不好的回憶瞬間浮現(xiàn)在眼前。?，幭乱庾R退后了一步。
“過來，不打你?！弊榆嚦约旱姆较驌]了揮。
見?，帥]反應(yīng)他又耐著性子說。
“真不打你，昨天那是意外。”
?，幝掏痰刈叩阶榆嚸媲啊?/p>
“這才乖嘛?！弊榆噷W(xué)著懷蘊清的樣子，揉了揉希瑤的頭，希瑤剛剛扎好的小辮子被弄亂了。
“你頭發(fā)怎么這么亂?！?/p>
?，幰宦暡豢?，頂著雞窩頭看著子車。
“來來來，我給你編，你子車哥我手藝可好了?！?/p>
子車用手捋了捋希瑤的頭發(fā)，打結(jié)的地方被他用蠻勁弄開，希瑤疼得齜牙咧嘴，但是不敢吭聲，任由子車捯飭。
“喜歡一個辮兒還是兩個？”
“兩個?！毕，幮÷曊f。
“行嘞?！?/p>
“你看咋樣?！弊榆嚥恢缽哪奶统鲆粋€小鏡子，遞給希瑤。
耳朵后面一邊一個辮子，一高一低，一粗一細。
“這可是你子車哥第一次編頭發(fā)，是不是很不錯？”
“……”?，廃c點頭。
“瑤瑤，你這頭發(fā)?！睉烟N清微微皺眉，扶了一下眼鏡?！澳羌一锞幍模俊?/p>
“……”?，廃c點頭。
“……”懷蘊清倒吸一口涼氣。“等會我?guī)湍阒匦戮幇?。?/p>
“小哥，你看我穿這套行不？”老四問。
“……”懷蘊清嘆了口氣?！暗葧纯从袥]有裁縫店，給你做套好的。”
“這套不好嗎，子車哥給我挑的?！崩纤拿嗣约旱囊路?，像正常人一樣轉(zhuǎn)了一圈，他好像試圖看見布料的顏色——那是一種難以駕馭的紫紅色布料，圖案是黃色，是子車的繃帶的顏色。
那家伙的品味怎么這么差……懷蘊清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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