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凡靜靜地聽著陳老師的這番話,心中像是被重重地撞擊了一下。
他的眼神不再迷茫和躲閃,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愧疚。
他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像是被火灼燒一般。
那紅色從耳根一直蔓延到脖子,仿佛能滴出血來。
9。
他的頭發(fā)垂下來,遮住了他大半張臉,卻遮不住他內心的羞愧和懊悔。
此刻的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他在心中暗暗自責,恨自己的放縱和懶惰。
陳老師一直緊緊盯著陸凡,看到他漲紅的臉和低垂的頭,心中知曉這孩子有了悔悟之意。
陳老師微微松了口氣,神色也緩和了幾分,他輕咳一聲說道:“好了,陸凡,知道錯了就好,咱們先繼續(xù)上課?!?/p>
陸凡剛要坐下認真聽課,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突兀地傳來。
“咚咚咚!”這敲門聲在安靜的教室里顯得格外響亮,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陳老師的講解戛然而止,眉頭微皺,略帶疑惑地朝著門口望去。
同學們也紛紛轉頭,好奇地看向那扇緊閉的門,不知道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門外究竟是誰。
那扇緊閉的門緩緩被打開,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果真是教導主任王老頭。
只見他身材高大但略顯佝僂,稀疏的頭發(fā)整齊地梳向一邊,臉上的皺紋如溝壑般縱橫交錯,一雙眼睛卻依舊犀利有神。
他身著一套略顯陳舊卻整潔的灰色西裝,手里拿著一本厚厚的文件夾。
王老頭一進門,原本嚴肅的表情變得更加凝重,教室里的氣氛瞬間又緊張了幾分。
王老頭站在門口,目光直接鎖定陸凡,用他那略帶沙啞卻極具威嚴的聲音說道:“陸凡,校長找你,現在去校長辦公室一趟。”
此言一出,教室里一片嘩然,同學們紛紛交頭接耳,小聲猜測著校長找陸凡所為何事。
陸凡原本剛剛平復下來準備好好聽課的心,又猛地提了起來,臉上滿是驚訝和不安,他完全不知道校長為什么會找自己。
但在王老頭嚴肅的注視下,他也不敢多問,只得緩緩站起身來,在眾人好奇的目光中,忐忑地朝著門外走去。
陸凡跟著王老頭走出教室后,教室里瞬間像炸開了鍋,同學們的猜測聲此起彼伏。
“校長找陸凡能有什么事啊?不會是他又闖什么大禍了吧?”一個戴著眼鏡的男生小聲說道。
“說不定是要給他處分呢,他平時就不怎么守規(guī)矩?!迸赃叺呐欀碱^猜測。
“也有可能是陸凡做了什么好事,校長要表揚他呢!”另一個同學滿懷期待地說。
“怎么可能,就他?我看還是壞事的可能性大。”有人不屑地哼了一聲。
“哎呀,別亂猜了,等陸凡回來不就知道了?!?/p>
班長試圖讓大家安靜下來,但同學們的議論聲仍不絕于耳,整個教室充滿了好奇與疑惑。
陳老師望著陸凡跟著王老頭離去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輕輕嘆息了一聲。
那眼神中既有對陸凡的擔憂,又有對課堂被打斷的些許無奈。
但很快,陳老師便收回了目光,拍了拍手,提高音量說道:“好了同學們,別議論了,我們繼續(xù)上課?!?/p>
盡管陳老師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堅定而有力,可同學們的心思顯然還沒有完全收回來。
不過在陳老師的一再強調下,大家還是漸漸安靜下來,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到了黑板上。
課堂又恢復了往日的秩序,只是陳老師的心中,依舊牽掛著剛剛離開的陸凡。
跟著教導主任王老頭,陸凡的心忐忑不安,每邁出一步都像是灌了鉛一樣沉重。
通往校長辦公室的這條走廊,此刻在陸凡眼中異常地遙遠。他的目光低垂,盯著腳下的地磚。
一塊、兩塊……卻怎么也數不清。身旁王老頭的腳步聲顯得格外沉重,每一下都仿佛敲在陸凡的心坎上。
以往覺得短暫的路程,如今卻仿佛沒有盡頭。路過的教室傳出的讀書聲、歡笑聲,此刻都變得異常遙遠而模糊。
陸凡只覺得自己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心跳聲在耳邊如鼓鳴般響亮。
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腦海中閃過無數個糟糕的設想,每一個都讓他感到恐懼和不安。
這段路,仿佛是他走向審判的通道,而終點的校長辦公室,就是那決定他命運的未知之地。
陸凡渾渾噩噩地跟著王老頭走著,完全失去了對時間的感知。
他的大腦一片混亂,各種思緒交織在一起,讓他無法思考。
不知過了多久,當王老頭的腳步停下時,陸凡才如夢初醒般抬起頭,發(fā)現自己已經站在了校長室的門口。
那扇緊閉的門此時在他眼中宛如一道難以跨越的鴻溝。
他的雙腿微微顫抖,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教導主任王老頭抬起手,屈起手指,在校長室的門上不輕不重地敲了幾下。
“咚,咚,咚。”敲門聲在安靜的走廊里回響。
王老頭清了清嗓子,語氣恭敬地問道:“劉校長,您在辦公室嗎?”
說完,他側耳傾聽,門內卻沒有立刻傳來回應,王老頭和陸凡就這么靜靜地站在門口,氣氛愈發(fā)凝重,陸凡的心也揪得更緊了。
就在王老頭和陸凡屏息等待之時,校長室內傳來了劉校長沉穩(wěn)有力的聲音:“讓陸凡一個人進來,王主任你去忙你的吧。”
這聲音透過厚實的門板傳出,清晰地傳入兩人的耳中。王老頭應了一聲“好的,校長”。
然后轉頭看向陸凡,眼神中帶著一絲鼓勵與告誡,拍了拍陸凡的肩膀,便轉身離開了。
此刻,只剩陸凡獨自面對著這扇即將開啟的未知之門,他深吸一口氣,緩緩抬起手,準備推開那扇決定他未知命運的門。
陸凡的手有些顫抖,緩緩地握住門把手,輕輕一推,門緩緩打開。
他小心翼翼地把頭探了進去,目光迅速掃過房間。
只見劉校長端坐在那張寬大的辦公桌后面,表情嚴肅而莊重。
他的眼鏡反射著窗外透進來的光線,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神。劉校長的雙手交疊放在桌上,身前整齊地擺放著一摞文件。
陸凡只敢匆匆一瞥,便趕緊低下頭,不敢再與劉校長對視,心里愈發(fā)緊張,不知道接下來會面對怎樣的局面。
劉校長看到門口局促不安的陸凡,微微抬起一只手,輕輕揮了揮,示意道:“進來吧,陸凡,找個椅子坐下。”
陸凡聞聲,小心翼翼地走進辦公室,眼睛快速掃了一圈,看到一旁的椅子,便磨磨蹭蹭地走過去,緩緩坐下。
他的身體繃得筆直,雙手放在膝蓋上,顯得十分拘謹。
劉校長從桌上拿起一張紙,微微向前傾身,將其遞給陸凡,說道:“孩子,這給你?!?/p>
陸凡一臉疑惑,雙手有些顫抖地接過那張紙,目光快速掃過,卻一時間沒弄明白紙上的內容。
陸凡起初還有些茫然,但當他定睛再看時,整個人如遭雷擊,瞬間呆愣住了。
他手中緊緊握著的,竟然是一張退學通知書!那幾個醒目的大字,像一把把尖銳的刀子,直直地刺向他的心臟。
他的眼睛越睜越大,難以置信地盯著那張紙,嘴唇微微顫抖著,似乎想要說些什么,卻又被巨大的震驚堵在了喉嚨里。
陸凡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如紙,額頭上也冒出了冷汗,拿著通知書的手開始不停地抖動起來。
…………………………
夕陽的余暉將街道染成了橙紅色,陸凡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的肩膀微微下塌,背著那個裝著少得可憐的書的書包,那書包此刻仿佛有千斤重,壓得他直不起腰來。
他的眼神空洞無神,望著前方的路,卻又好像什么都沒看在眼里。
路過的行人匆匆忙忙,歡聲笑語在他耳邊回蕩,可他卻仿佛置身于另一個世界,與這一切的熱鬧和喧囂格格不入。
每走一步,他的腳下都像是拖著鉛塊,拖沓而無力。
風輕輕吹過,撩動他的衣角,卻吹不走他心頭的陰霾。
那少得可憐的書在書包里晃蕩著,仿佛也在嘲笑著他此刻的狼狽與無助。
走到一個無人的街角,陸凡停下了腳步。他顫抖的手伸進褲兜,掏出了一包皺巴巴的煙。
他的動作有些生疏,從煙盒里抽出一根,叼在嘴里。
然后又摸出一個廉價的打火機,“咔噠”“咔噠”,打了好幾下,才終于點燃了那根煙。
陸凡深吸一口,煙卷的前端迅速亮起一小團橘紅的光,緊接著他吐出一團濃濃的煙霧。
煙霧繚繞中,他的臉顯得更加愁苦和迷茫,那根煙在他的指間明滅不定,仿佛是他此刻凌亂心情的寫照。
陸凡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猛聽得一聲:“呦,這不是陸哥嗎?”
這聲音帶著幾分戲謔和調侃,在安靜的街角顯得格外突兀。
陸凡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得渾身一顫,夾著煙的手指一抖,煙灰簌簌落下。
他眉頭緊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流里流氣的身影正朝著他走來。
來人歪戴著一頂帽子,嘴里嚼著口香糖,吊兒郎當地走著,正是從小就和陸凡不對付的雷軒。
雷軒一臉壞笑,斜著眼睛上下打量著陸凡,那眼神中充滿了挑釁和嘲諷。
他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走近陸凡,故意提高了音量說道:“哎呦,這不是咱們大名鼎鼎的陸凡陸哥嗎?怎么這副倒霉樣兒?”
雷軒雙手抱在胸前,歪著頭,嘴角上揚,露出一副讓人討厭的得意神情。
雷軒的目光掃過陸凡背上那癟癟的背包,眼中的嘲諷更甚,陰陽怪氣地說道。
“喲,陸哥,你這背包咋這么空呢?該不會是被學校開除了,書都被沒收了吧?”
說完,他放肆地大笑起來,那笑聲在空蕩蕩的街角回響,格外刺耳。
陸凡緊緊咬著牙關,握著煙的手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狠狠地瞪了雷軒一眼,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陸凡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無比,他的雙眼噴射出憤怒的火焰,沖著雷軒厭惡地吼道:“滾蛋!少在這幸災樂禍!”
他的聲音因為憤怒而變得沙啞,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仿佛下一秒就要沖上去和雷軒拼命。
雷軒聽到陸凡的怒吼,不僅沒有退縮,反而更加蠻橫起來。
他把脖子一梗,眼睛瞪得溜圓,大聲叫嚷道:“嘿!這地兒又不是你家開的,老子想去哪就去哪,你能把我怎么樣?”
他一邊說,一邊還朝著陸凡逼近了幾步,那囂張的模樣讓人恨得牙癢癢。
陸凡再也無法遏制心中的怒火,他雙眼通紅,像一頭發(fā)怒的獅子,猛地沖了上去。
“老子今天非教訓教訓你不可!”陸凡怒吼著,揮起拳頭就朝雷軒打去。
雷軒也不甘示弱,一把抓住陸凡的胳膊,兩人瞬間扭打在了一起。
他們在地上翻滾著,互相撕扯、拳打腳踢,誰也不肯退讓半步。
塵土飛揚,他們的咒罵聲和喘息聲交織在一起。
陸凡的衣服被扯破了,臉上也掛了彩,雷軒也沒好到哪兒去,鼻子流著血,頭發(fā)亂成一團。
就在兩人打得難解難分之時,陸凡愈發(fā)瘋狂,狀若癲狂,嘴里不停地怒吼著。
雷軒不經意間對上了陸凡那幾近失去理智的眼神,心中猛地一顫,瞬間被嚇到了。
雷軒使盡全身力氣,掙脫了陸凡的束縛,連滾帶爬地站起身來。
“你等著,陸凡,這事沒完!”
雷軒嘴上還逞強地喊著,腳下卻一刻也不敢停留,撒開腿就跑,那狼狽逃竄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街角。
雷軒跑遠后,陸凡喘著粗氣,緩緩直起身來。
他用衣袖擦去嘴角的血跡,血跡混合著塵土,在臉上留下一道臟兮兮的痕跡。
他眼神有些呆滯地看著雷軒離去的方向,沉默了片刻,然后彎腰撿起掉落在一旁的書包。書他隨意地拍打了幾下,便將其背在肩上。
夕陽的余暉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陸凡拖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每走一步,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孤單而又倔強的背影在黃昏中顯得格外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