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獄的寒氣蝕骨,蝶斕跟著司命星君穿過玄冰長廊,足底花印在冰面上烙下一串燃燒的足跡。
每走一步,腕間連心印的藍色部分就蔓延一分,現(xiàn)在已經(jīng)侵蝕了三分之二的金鏈。
"殿下真的決定了嗎?"司命突然停下,玉笏板上的裂紋已經(jīng)增加到九道,"有些真相,知道便再無法回頭。"
長廊兩側(cè)的冰墻內(nèi),封印著無數(shù)翡翠色的光團。
蝶斕湊近一看,頓時毛骨悚然——每個光團里都蜷縮著一個與玊錕相似的葉妖,他們胸口全都有殘缺的花印。
"這些都是…..."
"試驗品。"司命的聲音像蒙著一層霜,"三百年來,天帝一直在嘗試培育能承受青帝之力的容器。"
一塊碎冰從頂部墜落,在蝶斕腳邊碎裂。
冰渣中浮現(xiàn)出模糊畫面:年輕的天帝站在翡翠葉谷中央,懷中抱著一個昏迷的綠眸女子,女子額間燃燒著火焰形狀的葉印——正是極寒之地女君焚曌的標(biāo)志。
司命輕觸冰墻,更多畫面浮現(xiàn):"極寒之地女君焚曌,天帝歷劫時愛上的火葉靈,也是...…”
"玊錕的生母。"蝶斕脫口而出,連自己都震驚于這個結(jié)論,但震驚也是一會兒的事。
畢竟……那些畫面中,焚曌額間的火焰葉印明亮耀眼,她揮手間便能令翡翠藤蔓燃起冰藍色的火焰。
最震撼的一幕是她將心口火焰分出一縷,注入懷中嬰兒的眉心——那嬰兒睜開的左眼,赫然與天帝一模一樣。
所以說,玊錕能治愈天罰的葉脈之力,是遺傳了他的母親血脈,而他與天帝有如出一轍的翡翠色左眼,還有那顆在血玉匣中跳動的心臟,是因為他就是天帝之子,只不過是個私生子罷了?。?/p>
沒過多久,司命突然將玉笏板按在了蝶斕的眉心,劇痛襲來,她看到三百年前的凌霄殿內(nèi),天帝正將嬰兒交給太子夙辰。
那嬰兒心口嵌著一片金葉,而夙辰手中拿著剛從自己右眼挖出的金紅色眼珠。
"以吾目為契,養(yǎng)汝身為器。"記憶中的夙辰將眼珠按進嬰兒心口,"待星逆之日,雙生重聚…..."
畫面突然切換,成年后的夙辰站在瑤池邊,正將一枚花種按進少女蝶斕的心口:"從今往后,你是我未過門的妻,也是封印青帝之力的鎖。"
蝶斕踉蹌后退,肩上的藍冰紋路突然灼燒起來。
司命扶住了她,聲音壓得極低:"殿下現(xiàn)在明白,為何天帝一定要拆散您與太子了?玊錕殿下才是真正的…..."
冰獄深處傳來鎖鏈崩裂的巨響,一道金光破空而至,司命急忙推開蝶斕,自己卻被金光貫穿肩膀——那是一支纏繞著金葉的箭矢。
"本君的星獄,也是你們能擅闖的?"天帝的聲音震得冰棱簌簌墜落。
聽到聲音的蝶斕抬起了頭,看見了冰獄穹頂破碎處,天帝凌空而立,身后是被翡翠藤蔓纏繞的夜神溟玥。
更可怕的是,天帝手中拎著昏迷的玊錕,而少年心口的花印已經(jīng)被整個剜出,露出里面跳動的金紅色核心。
"斕兒,退后!"夙辰的聲音從另一個方向傳來。
太子殿下銀發(fā)飛揚,右眼完全變成了血色的彼岸花,左眼則流轉(zhuǎn)著與天帝相同的翡翠光芒。
他手中星砂壺傾倒,無數(shù)砂?;骼猩湎蛱斓?。
"逆子!"天帝揮袖震碎砂刃,卻漏過了一?!巧傲T诳罩谢饔臒傻哪?,瞬間撲向了玊錕。
當(dāng)她的手指觸碰到少年心口的空洞時,整個冰獄的葉妖殘魂同時發(fā)出尖嘯。
蝶斕足底花印突然爆發(fā)出刺目紅光,那些光穿透冰層,將封印的葉妖殘魂全部釋放。
無數(shù)翡翠色光點匯聚到她腕間,硬生生將連心印的藍色部分逼退三分。
"原來如此…..."天帝突然大笑,笑聲震得蝶斕耳膜出血,"連心印根本不是意外,是青帝殘魂的引導(dǎo)!"
他猛地將玊錕拋向了高空,"既然如此,本君就讓你們看看,什么是真正的…..."
一道金光從玊錕心口射出,在空中形成巨大的葉脈網(wǎng)絡(luò),每一根葉脈末端都連著一個光團,展示著不同時空的片段——
青樓里舞姬鎖魂釘?shù)暮猓幻駠鴳蚺_上人偶剝落的臉皮;現(xiàn)代片場爆裂的耳釘...…
這些全是預(yù)言鏡浮現(xiàn)的天后用噬魂釘打散蝶斕魂魄時的場景!
"星逆開始了。"司命突然拽著蝶斕后撤,"殿下快走,去找…..."
天帝的黃金戟貫穿司命胸膛,星君倒地前,將玉笏板狠狠砸向地面。
玉石碎裂的瞬間,整個冰獄的格局突變——原本的出口變成入口,而深處浮現(xiàn)出一扇刻滿葉紋的門。
夙辰趁機掠到蝶斕身邊,他右眼的血色花瓣已經(jīng)蔓延到半邊臉頰,說話時帶著詭異的回音:"斕兒,與我聯(lián)手,取出玊錕心里的青帝之力,我們就能…..."
"你一直在利用我。"蝶斕揮開了他的手,足底花印在冰面上灼出深溝,"婚約是為了封印,溫情是為了控制,現(xiàn)在連幽熒都是你制造的傀儡!"
太子殿下笑容不變,只是右眼流下一行血淚:"可你還是會選我。"
他突然指向高空,"因為你知道,那個葉妖活不過今日。"
蝶斕抬頭,看見玊錕被釘在葉脈網(wǎng)絡(luò)中央,翡翠色的血順著金光流淌。
而天帝正在繪制一個古老陣法,陣眼處放著從玊錕胸口挖出的花印。
"以子為祭,斷緣絕情。"夙辰輕誦咒文,指尖撫過蝶斕肩上的藍冰紋,"這是天帝當(dāng)年對瑤霽女君做的事,現(xiàn)在要對玊錕重演一遍。"
蝶斕的瞳孔劇烈收縮,她突然明白預(yù)言中的那些畫面從何而來——被鎖鏈貫穿的玊錕,自己逆轉(zhuǎn)花期時的決絕,還有那場持續(xù)三百年的人間紅雨...
"不!"
她的尖叫聲引動了天象,冰獄頂部徹底崩塌,露出外面詭異的星空——所有星辰都在倒轉(zhuǎn)運行。
紅云匯聚,開始落下帶著血腥氣的雨。
"終于開始了。"夙辰欣喜若狂地仰望紅雨,"天泣血,花逆時,這才是真正的星逆!"
蝶斕趁機沖向葉紋門,司命死前指向的就是這里,門上刻著的葉脈與幽熒玉佩一模一樣。
當(dāng)她將染血的手按上門扉時,整扇門化作了翡翠色光流涌入她體內(nèi)。
三百年前的記憶如潮水涌來:
她不是普通花仙,而是青帝隕落前分裂的一縷精魄; 夙辰的右眼之所以能嫁接給她,因為那本就是青帝之物;而玊錕...玊錕是唯一能承受完整青帝之力的容器,因為他體內(nèi)流淌著天帝與瑤霽女君的血...
"姐姐。"
幽熒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蝶斕轉(zhuǎn)身,看見藍衣女子正從夙辰右眼的血色花中分離出來。
她手中捧著玊錕被挖出的花印,而花印中央蜷縮著一片金葉。
"物歸原主的時候到了。"幽熒將花印按向蝶斕心口,"畢竟我們本就是..."
一道金光打斷了她,天后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高空,手中金鳳釵直指幽熒:"賤婢!本宮早該在三百年前就讓你魂飛魄散!"
金鳳釵貫穿幽熒胸膛的剎那,蝶斕心口劇痛。
她低頭看見自己的藍冰紋路正在崩裂,而腕間連心印完全恢復(fù)了金色——因為幽熒死了,那股被分離的力量重新回到了她體內(nèi)。
"斕兒!"
夙辰的驚呼與天帝的怒吼同時響起,蝶斕抬頭,看見玊錕已經(jīng)掙脫葉脈網(wǎng)絡(luò),正化作萬千螢火向她撲來。
而天帝的黃金戟與夙辰的星砂在空中相撞,爆發(fā)的能量波將整個冰獄夷為平地。
紅雨越下越大,漸漸變成預(yù)言鏡中所描述的那場持續(xù)三百年的血雨。
蝶斕在雨中伸手,接住一點螢火,火光中浮現(xiàn)出了玊錕最后的聲音:
"殿下可知…...雙生花的秘密?"
她突然明白了一切,足底花印徹底燃燒起來,蝶斕踏著紅雨沖向高空。
如預(yù)言鏡所現(xiàn)的一樣,她站在瑤池第九千級琉璃階上,指尖凝出那朵雙生彼岸花。
"我要的從來不是花期。"她將花莖刺入自己手腕,金紅色神血噴濺在枯死的花株上,"而是讓他活著。"
天后的金鳳釵破空而來時,蝶斕沒有躲閃。
如命運所示,釵尖貫穿她鎖骨的瞬間,整個天界的彼岸花同時綻放。
而玊錕消散前的最后一縷神識,正如預(yù)言鏡所浮現(xiàn)的那樣,緊緊纏繞著她的一截指骨。
只是這一次,蝶斕看清了少年最后的口型: "等花開到一萬朵...…"
星逆之日的紅雨中,夙辰的狂笑與天帝的怒吼漸漸遠去。
而夜神溟玥掙脫翡翠藤蔓的第一件事,就是接住了從高空墜落的、蝶斕碎裂的魂魄光點。
"我會找到她的所有碎片。"他對著掌心輕語,眼中的混沌黑暗被決絕取代,"哪怕要翻遍三千世界。"
在高處無人注意的角落,一片金葉悄然飄落。
葉面上浮現(xiàn)出與幽熒玉佩相同的紋路,只是這次清晰可辨是兩個字——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