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不孝的事兒且往后擱擱，當下，你的身子最要緊。剛徐嬤嬤都跟我說了，唉，可憐見兒的，生母走得那么早，打小就沒了親娘疼?！崩戏蛉苏f著，長嘆了一聲，滿臉的憐惜。

“你那父親也真是糊涂！放著嫡親的閨女不聞不問，反倒把庶出的捧在手心里。說什么維護你，不過是做給外人看，顧全他自個兒的臉面和姜府那點虛架子罷了，哪是真為你著想。”老夫人輕輕握住姜知盈的手，一下一下溫柔地拍著，像是要把暖意傳過去。

“往后要是得閑了，就多到白蘭院陪陪我這老婆子，陪我說說話，權當給我解解悶?！?/p>

姜知盈聽了祖母這番體己話，眼眶驀地一紅，忙垂下頭去，不想讓祖母瞧見自己這副失態(tài)模樣，囁嚅著應道：“祖母，您放心，盈兒心里都記著呢，只要得空，一準兒來陪著您?！蹦锹曇魩е唤z不易察覺的哽咽，恰似春日里被風拂過的柳梢，輕輕顫著。

祖母瞧在眼里，疼惜之意更濃，抬手將姜知盈鬢邊一縷碎發(fā)輕柔地別到耳后，目光在她略顯清瘦的面龐上停留片刻，說道：“好孩子，莫要在我跟前逞強，心里頭委屈就說出來，雖說這深宅大院里彎彎繞繞多，可在這白蘭院，你總歸能敞敞亮亮說幾句真心話。往后的日子還長，那些糟心事別老擱在心上，傷了身子?！?/p>

姜知盈微微頷首，鼻尖酸澀，幾欲落淚，她努力穩(wěn)住心神，嘴角勉強擠出一絲笑意：“祖母，有您這番疼愛，盈兒就是有委屈也都能咽下了，往后定不會辜負您的期許，好生將養(yǎng)身子，也盼著能多伺候您幾年?！?/p>

祖母拍拍她的手背，滿是欣慰：“這就對了，只要你過得安穩(wěn)，我這心里頭也舒坦。府里那些個瑣碎，能不管就別管，我老太婆還能給你撐撐場子?！?/p>

此時，窗外的暖陽悄然灑進來，為這一室的溫情添了幾分暖意，仿若連那絲絲縷縷的憂愁，都被這光輕柔地裹住，消弭了幾分銳利。

正說著，徐嬤嬤輕手輕腳地向老夫人道來，先是微微屈膝行了個禮，而后湊近老夫人身側，恭敬又輕聲地說道：“老夫人，時辰不早了，您今兒個還有些滋補的藥湯沒喝，要不咱這就回院？”徐嬤嬤眼角的細紋里滿是關切，說話時微微弓著腰，目光始終落在老夫人身上，一只手還不自覺地抬起來，虛虛地護在老夫人胳膊肘旁，那架勢，仿佛生怕老夫人一個起身不穩(wěn)似的。

老夫人聞言，微微抬了抬眼眸，視線從姜知盈身上緩緩移開，帶著幾分不舍，輕輕拍了拍姜知盈的手，溫聲道：“盈兒，那祖母就先回去了，你可別忘了自個兒答應的事兒，好生歇著?！闭f罷，搭著徐嬤嬤遞來的手，緩緩站起身來，動作間雖透著幾分遲緩，卻不失端莊優(yōu)雅，一襲深褐色的錦緞衣衫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擺動，衣角上精致的刺繡仿若流淌的華光。

姜知盈也趕忙起身，上前兩步攙扶住老夫人另一只胳膊，乖巧說道：“祖母慢行，盈兒盼著您下次再來，到時定給您備上些新得的好茶?！彼銎鹉?，眉眼彎彎，嘴角噙著恰到好處的笑意，目光里滿是孺慕之情，一直目送著老夫人和徐嬤嬤的身影出了門，才慢慢收回視線，那眼神里的眷戀仍久久不散，仿若被風拂動的輕煙，悠悠地縈繞在這屋子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