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齊明的意識從混沌中艱難地拉扯回來,他只覺眼皮似有千斤重,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緩緩睜開雙眼。
入目是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狹小房間,昏暗的光線如一層薄紗,輕輕籠罩著屋內的一切。墻角處,咖啡杯如小山般堆疊著,杯壁上殘留的咖啡漬早已干涸,泛著暗沉的色澤,仿佛在訴說著他此前為了趕稿的瘋狂與疲憊。
一旁的煙灰缸也已被煙頭塞得滿滿當當,裊裊青煙還在悠悠升騰,與彌漫在空氣中濃郁刺鼻的咖啡香和煙味相互糾纏,形成了一種獨特而又壓抑的氛圍。
他呆呆地望著這一切,眼神中滿是恍惚與迷茫,仿若還深陷在那場書中世界光怪陸離的旅程中,尚未完全清醒過來。一時間,他有些分不清現實與虛幻,只覺得自己像是在兩個世界的夾縫中徘徊掙扎。
但這短暫的寧靜很快就被打破了,現實世界的種種紛擾如洶涌的潮水般,毫不留情地向他撲來。
突兀響起的電話鈴聲,在這寂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尖銳刺耳,像是一道凌厲的閃電,瞬間劃破了平靜的夜空。陸齊明的身體猛地一顫,遲緩地伸出手,手指在觸碰到電話聽筒的那一刻,竟有些微微顫抖。
“陸齊明!你到底怎么回事?交稿日都快到了,你人消失了這么久,電話不接,消息不回!你是不是不想干了?”編輯那高分貝的怒吼聲如機關槍般從聽筒中掃射而出,每一個字都像是一顆子彈,直直地擊中陸齊明疲憊不堪的內心。
他張了張嘴,想要解釋,喉嚨卻干澀得厲害,只能發(fā)出幾聲虛弱無力的干咳,那聲音在空蕩蕩的房間里顯得格外凄涼。
“編輯,我……我前段時間身體不舒服,昏迷了幾天,這才剛醒……我會盡快趕稿的,一定不會耽誤交稿日?!标扆R明好不容易才從干澀的喉嚨里擠出這幾句話,聲音沙啞而又充滿了無奈。
“哼!我不管你什么理由,我只看結果。要是這次你還交不上稿,后果你自己清楚!”編輯毫不留情地掛斷了電話,那“嘟嘟嘟”的忙音在陸齊明耳邊回蕩,久久不散。
陸齊明緩緩放下電話,還未等他從編輯的斥責中緩過神來,一陣急促而又猛烈的敲門聲便如暴雨般重重地砸在門上,那聲音好似要將這扇搖搖欲墜的門直接敲碎。
他拖著如灌了鉛般沉重的雙腿,一步一步艱難地走向門口,每走一步,都感覺自己的力氣被抽空了一分。
門開了,房東那張寫滿不滿與憤怒的臉立刻映入眼簾。房東雙手叉腰,眼睛瞪得大大的,額頭上的青筋微微凸起,大聲吼道:“我說小陸啊,這房租都拖了多久了?你到底還打不打算交了?我這也不是慈善機構,大家都不容易,你不能總這樣啊!”
房東的話語像一把把尖銳的針,毫不留情地刺向陸齊明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經,讓他疼得幾乎無法呼吸。
陸齊明低下頭,不敢直視房東的眼睛,聲音微弱得像蚊子嗡嗡叫:“房東,我知道拖太久了,實在不好意思。我最近手頭有點緊,您再寬限我?guī)滋?,等我拿到稿費,馬上就把房租給您補上?!?/p>
“哼!我已經給你夠多時間了,這次我只給你三天,三天后要是還看不到房租,你就收拾東西走人吧!”房東撂下這句狠話,轉身氣呼呼地走了。
陸齊明默默地關上門,身體無力地靠在門板上,緩緩滑坐到地上。他的目光空洞地掃過桌上那堆積如山的未付賬單,心中滿是苦澀與絕望,仿佛墜入了一個黑暗無邊的深淵,看不到一絲希望的曙光。
此刻的他,就像一只被困在蛛網中心的昆蟲,被現實那密密麻麻、堅韌無比的絲線緊緊纏繞,無論怎么掙扎,都無法掙脫這束縛。
他緩緩站起身,雙腿像是失去了知覺一般,機械地走到桌前,緩緩坐下。望著那早已冷卻的電腦屏幕,屏幕上映出他那張憔悴不堪、胡子拉碴的臉,雙眼布滿血絲,眼神中透著深深的迷茫與無助。
不知怎的,他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到了書中世界。那些與孫楊陽共度的甜蜜時光,如春日暖陽般溫暖而美好。
他仿佛又看到了孫楊陽望向他時,那滿是愛意與信任的眼神,清澈而明亮,像是夜空中閃爍的繁星,照亮了他的整個世界;還有與孫澤軒相處的日子,那些一起并肩作戰(zhàn)、共同面對困難的時刻,每一次的默契配合,每一次的相互鼓勵,都如同電影畫面般在他腦海中一一閃現,清晰而深刻。
盡管那個世界充滿了陰謀與謊言,但其中真摯的情感卻是他在這現實世界中許久許久未曾感受過的。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溫暖與牽掛,讓他的心在這冰冷的現實中,有了一絲可以眷戀的溫度。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試圖重新投入寫作,手指再次搭上鍵盤??蓜偳孟聨讉€字,孫楊陽和孫澤軒傷心欲絕的面容便如鬼魅般浮現在他眼前,揮之不去。
孫楊陽淚流滿面的臉龐,那淚水像是決堤的洪水,洶涌而出,每一滴都飽含著被背叛的痛苦與絕望;孫澤軒那憤怒中透著深深失望的眼神,像是兩把冰冷的利刃,直直地刺向他的心臟。
這些畫面如同一把把鋒利的刀,狠狠地割著他的心,讓他疼得幾乎無法呼吸,根本無法集中精力。每一個字符都像是帶著千斤重的負擔,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手指也仿佛被凍僵了一般,停留在鍵盤上,久久無法動彈。
為了尋找靈感,也為了給自己內心的愧疚和思念尋得一絲慰藉,陸齊明打開了瀏覽器,在搜索引擎中輸入了“情感和解”的關鍵詞。網頁上彈出了一個個相關的故事,他逐一點開閱讀。
那些或溫馨、或感人、或曲折的故事,卻讓他的心愈發(fā)沉重??粗鴦e人在情感的困境中掙扎、和解,他的腦海中卻始終回蕩著自己對孫楊陽和孫澤軒的傷害。
每一個故事都像是一面鏡子,映照出他的自私與怯懦,讓他在自責的深淵中越陷越深,無法自拔。他的雙手緊緊地揪住自己的頭發(fā),身體微微顫抖著,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語:“我都做了些什么?我怎么能這么自私?我該怎么辦?”淚水在眼眶里打轉,最終奪眶而出,滴落在鍵盤上,模糊了那些未完成的文字。
就這樣,在現實世界的泥沼中苦苦掙扎了三周。一個夜晚,陸齊明獨自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fā)呆。房間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進來的微弱月光,灑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斑駁的影子,像是一只只張牙舞爪的怪獸,吞噬著這僅有的一點光亮。
突然,一道強光毫無征兆地在房間中亮起,那冰冷而熟悉的系統(tǒng)電子音再次在他耳邊響起:“你以為一切就這么結束了嗎?那個世界因你而亂,你必須回去收拾殘局?!?/p>
陸齊明驚恐地從床上坐起,瞪大了眼睛環(huán)顧四周,雙手緊緊地抓住被子,聲音顫抖地喊道:“為什么?我已經回來了,為什么還要我回去?”
但系統(tǒng)并未理會他的反抗,機械的綁定程序瞬間啟動。他只感覺自己的意識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拉扯,身體逐漸變得輕盈,仿佛又要被卷入那個熟悉又陌生的書中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