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林悅在民宿的床上悠悠轉醒。她趿拉著拖鞋走到窗邊,惺忪睡眼望向窗外那片湛藍大海,海風輕拂面龐,帶著大海獨有的咸澀氣息。就在這時,一段輕柔的低語悄然在她耳畔響起:“悅悅,這片海跟你一樣,怎么都看不夠?!?那聲音熟悉得仿若來自靈魂深處,眼前的情景也似曾相識到讓人心慌 —— 同樣的窗邊位置,陽光傾灑的角度都分毫不差,背后似乎也曾有個溫暖的懷抱,將她輕輕環(huán)住,一同沉醉于這無邊海景。林悅身子猛地一僵,雙手不自覺抓緊窗框,眼神滿是迷茫與探尋,腦海中模糊影像不斷翻騰,卻怎么也拼湊不出完整畫面,只覺心底那根弦被狠狠撥動。
“悅悅,我來啦!看我買了啥,都是你愛吃的?!?蘇然歡快的聲音打破這份靜謐,他雙手拎著早餐袋,滿臉笑意進門。林悅倉促間回神,慌亂抹了把臉,像是要藏起那些莫名情緒,擠出一絲笑:“辛苦你啦,這么早過來,還帶了早餐?!?/p>
吃完早餐后,兩人踱步至海邊,海浪有節(jié)奏地拍打著沙灘,像是大海在低吟淺唱。忽然,一個海浪裹挾著一物沖上岸,林悅目光被吸引,俯身撿起,竟是個褪色貝殼手鏈,貝殼磨損得厲害,卻不難看出曾經(jīng)被精心打磨過。她剛握住手鏈,身體便微微顫抖,記憶如失控的潮水奔涌而出 —— 那是大學畢業(yè)旅行,她與戀人漫步海邊,夕陽余暉將兩人身影拉長,戀人親手為她戴上這手鏈,鄭重承諾:“悅悅,以后每一場日落、每一朵浪花,都有我陪你見證?!?彼時海風、笑語、深情目光,皆歷歷在目,可那人面容卻似蒙著層霧,看不真切。
蘇然瞧見林悅不對勁,伸手輕扶她肩頭,關切問道:“悅悅,你臉色咋這么白?這手鏈有啥問題嗎?” 林悅受驚般抖了下,手忙腳亂將手鏈藏進衣兜,強裝鎮(zhèn)定:“沒事,可能是海風有點涼,咱們接著走走。”
夜幕低垂,海邊篝火晚會盛大開場,篝火烈烈,映紅眾人臉龐,笑聲、歌聲交織回蕩。林悅置身其中,聽著那首經(jīng)典老歌《小幸運》,熟悉旋律仿若一道閃電,剎那間撕開記憶裂口 —— 昏暗 KTV 小包廂里,她依偎在戀人懷中,跟著旋律輕聲哼唱,戀人寵溺刮她鼻尖,低語:“有你在身邊,就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畫面栩栩如生,可戀人模樣依舊朦朧難辨。
然而,天公不作美,墨云瞬間壓境,豆大雨點噼里啪啦砸下,人群騷亂驚呼。蘇然反應迅速,脫下外套罩在林悅頭頂,拉著她往民宿狂奔:“悅悅,快跑,雨太大了!” 雨水灌進鞋里,泥濘濺上褲腿,林悅被拽得踉蹌,回憶再度戛然而止。
回到住所,林悅徑直走向床邊,呆坐下來,眼神空洞卻仿若有火焰在深處燃燒。蘇然拿來毛巾,心疼地為她擦拭頭發(fā):“悅悅,快去洗個熱水澡,別著涼,今晚這雨邪性得很。” 林悅仿若未聞,雙手緊攥衣角。
待蘇然去浴室準備熱水,屋內安靜得只剩林悅急促的呼吸聲,她緩緩閉上雙眼,過往點滴如洶涌洪流傾瀉而來。
腦海里,青澀的顧言出現(xiàn)在校園林蔭道上,少年局促地站在她面前,雙手不安地揪著衣角,猶豫再三,才緩緩伸出手,輕輕牽起她的手,掌心滾燙,聲音帶著幾分緊張與靦腆:“悅悅,我…… 我喜歡你好久了,做我女朋友吧?!?那時的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像是為這段告白悄悄伴奏。
場景一轉,求職季的打擊讓她不堪重負,面試一場場失利,林悅崩潰大哭著沖進顧言懷里,身子抖得厲害。顧言穩(wěn)穩(wěn)地將她攬入懷中,一只手輕拍她后背,沉穩(wěn)嗓音在她耳畔低語:“別灰心,我在呢,往后咱一起扛,這不過是暫時的坎兒,我信你肯定能行?!?那懷抱堅實又溫暖,驅散了不少陰霾。
緊接著,車禍那噩夢般的瞬間閃現(xiàn),世界天旋地轉,刺眼車燈、尖銳剎車聲攪得她大腦一片空白,恐懼如潮水般將她瞬間吞噬。在混沌與劇痛里,她聽到顧言撕心裂肺呼喊她名字的聲音,一聲又一聲,劃破虛空,貫穿靈魂:“悅悅 —— 你撐住?。 ?/p>
此刻,那戀人面容逐漸清晰,是顧言!林悅渾身戰(zhàn)栗,淚水決堤,滾燙淚珠不受控制地滑過臉頰,滴落在床單上。她抬手捂住嘴,不讓哭聲溢出,心里五味雜陳。
剛緩過神,又憶起前些日子顧言滿臉憔悴地找來,眼中滿是深情與焦急,喚著 “悅悅” 時,她卻一臉茫然,甚至冷漠相對。她滿心自責,喃喃自語:“顧言,我那時怎么能那樣對你,你得多傷心啊……”
還沒等情緒平復,這段時間與蘇然相處的片段也接連涌上心頭。初到小城虛弱無助時,蘇然悉心照料,跑前跑后找民宿、買熱粥,還輕聲安慰:“悅悅,別怕,有我在這兒呢,啥都能慢慢解決?!?一起漫步海邊,蘇然耐心給她講每一處景致的由來,海風拂過,笑聲回蕩;夜里她做噩夢驚醒,蘇然總是第一時間抱緊她,輕拍哄睡,呢喃著:“沒事兒,有我守著呢,安心睡?!?/p>
蘇然這時弄完熱水從浴室出來,瞧見林悅滿臉淚痕,神色一緊,快步上前,坐到床邊,雙手握住林悅冰涼的手,焦急問道:“悅悅,你咋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熱水都放好了,要不咱先泡個澡緩緩?”
林悅抬眸,望向蘇然滿是擔憂的雙眼,嘴唇哆嗦著,囁嚅半晌才擠出一句:“蘇然,我…… 我沒事兒,就是有點頭疼,歇會兒就好?!?她實在不忍心此刻就把回憶起一切的事兒說出口,既怕傷了蘇然的心,又不知如何面對這陡然復雜的局面,只能強裝鎮(zhèn)定,心里卻如一團亂麻,糾結得厲害。
林悅低聲接著說道:“蘇然,今天謝謝你,這么晚了,你先回去吧?!?蘇然微微一怔,臉上閃過一絲失落,但還是點了點頭:“那好吧,悅悅,你要是有什么事,隨時給我打電話?!?說完,他便緩緩轉身離開了民宿。
這一夜,林悅獨自躺在床上,雙眼緊閉,腦海里卻依舊是顧言與蘇然的身影交替浮現(xiàn),過去與現(xiàn)在的畫面走馬燈似的晃悠,攪得她毫無睡意。窗外,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打在窗欞上,恰似她此刻凌亂不堪的心緒,未來該何去何從,她徹底沒了主意,滿心煎熬,只盼著這漫漫長夜快些過去,可又懼怕天亮后的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