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痛令此刻的語言異常貧瘠,像寸草不生的蠻荒。我感到生命如同走向倒計時的爛尾戲劇、幾乎以一種毫無意義的方式流動。誠然,命運是由數(shù)不清的細線連結(jié)構(gòu)筑而成的網(wǎng),生命女神以此來束縛、限制所有生靈,幾乎沒意外,從來沒有?;腥婚g,我回憶起曾見過的,被浪無情拍至岸邊的、渴水的魚,在日光無情暴曬下死去,皮肉干癟,像被人隨意丟棄的垃圾,直至腐爛生滿蛆蟲,再被分解重構(gòu)。似乎人生是一場荒誕哀愁的喜劇,我擁有令人艷羨的天賦才華甚至讓我更上一層樓的家世、地位,女神獻寶般將這些旁人夢寐以求的東西親手捧到我面前,隨后將我的生命捏得粉碎。
我能聽見骨頭斷裂的聲音。
不止一次,午夜夢回時深入骨髓的疼痛使我逐漸認清現(xiàn)實,我的才華名聲將不久于世,隨我一同進入墳?zāi)埂槭裁茨??骯臟又惡心的淤泥尚存著茍延殘喘的臭蟲,而死神的鐮刀卻一步步向我逼近,刺破我的皮膚,讓污濁的空氣伴隨病毒一點一點侵蝕我的身體,讓它腐敗。喉嚨充斥著鐵銹味,嗆得人難受,麻伊柔順的毛發(fā)都可能會刺傷我,變成殺死我的利刃。起初我認為女神是眷顧我的,屬于神明的餐刀一寸一寸割開我的皮肉試圖探清內(nèi)里腐爛混濁的一切。大把大把的藥物混入我的血液,有那么一刻讓人覺得我似乎是由那一份又一份的藥物所構(gòu)成的,而不是活生生的血肉,病情急轉(zhuǎn)直下,風(fēng)雨飄搖時連最后一片落葉都不曾留下。
「你會覺得不甘嗎?」
腦海中叫囂著,如同狂風(fēng)驟雨。不甘,當然會不甘,我始終不明白,為何命運會在悄然間選擇我作為悲劇中逝去的生命,甚至如同輕飄飄的鵝毛。在我死后我的一切都將隨著肉身步入塵土化作灰飛,包括疾病,才華,地位或者是錢財。為什么呢,又或者說憑什么?神賜與螻蟻過盛的生命好讓他們一生都在腐敗惡臭的環(huán)境中掙扎求生,而我呢,我年輕、富有、才華橫溢,在前途一片光明之時黑暗悄然吞噬了我的命運,將牽連命運的絲線連同我的血管一同割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