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后師弟何元壽從家中回來了。
何家祖母今年剛過完八十大壽。
何元壽這次回來整個人顯得精神抖擻,甚至還為山上眾人帶回來兩串龍眼。
何家是做官的。
何大人是當朝的戶部尚書。
這次辦壽宴,朝中一大半的官員都來了,這龍眼便是差人送來的。
何元壽是何大人最小的兒子,全家上上下下都寵他的緊。
祖母特地在他的行囊里放上兩串龍眼,囑咐他帶上山去與眾人分享何元壽將一串龍眼孝敬了師傅,剩下的一串就逐一分發(fā)給師兄弟們。
眾人轟的一下紛紛將何元壽圍住。
王乘風站在人群之外,看著從何元壽手中遞出的一枚龍眼。
他從來沒見過龍眼,但看到圍在周圍的眾人。
王乘風躊躇了一會,猶豫了。
“如果是師兄弟的話,他自己也應該會有的吧?!彼参孔约骸?/p>
但過了許久,他在等的機會終于沒有出現(xiàn)。王乘風忍不住了,他也擠進人群,就像圍在何元壽旁邊的師兄弟們一樣,朝他伸出手去。
何元壽幾乎是有求必應,像每一只伸出的手上都放入一枚龍眼,唯獨沒有理他,望著一串上已然不多的龍眼。
王乘風忍不住開口道:“師弟,能給我一個嗎?”
此話一出,如在人群中激起千層浪。
何元壽的動作停住了。
眾人也都紛紛看著他,其中不知是誰先開口笑罵一句。
何元壽別過身,只當沒聽見。
須臾,眾人又繼續(xù)圍了上去,沒有人再理會他,王乘風也不再堅持,默默地從人群中退出。
離去時,他的目光對上了迎面走來的師兄弟們,人人眼中盡是揶揄之色。
王乘風的目光平淡如水,他絲毫不加掩飾的迎上他們的笑臉,全然無懼。
這種事,他早已見怪不怪。
又如何呢?
我名王乘風,本就應該乘風歸去,又何必貪戀這俗世凡物。
總有一天我會找到那縷載我扶搖的長風。
他總是這樣自我安慰。
走出山門,王乘風沿著石階向下走去。
他倏忽想起自己從前與師兄弟們的關系并不是現(xiàn)在這樣。
在從前里他也曾是一個話很多又很愛湊熱鬧的孩童。
師兄弟們知道他家里窮,所以每次從家中覓得什么好玩的物什都會想著先與他分享。
“二師兄,你看這是街上賣的糖人?!?/p>
“二師兄,這是我娘上山給我?guī)У母恻c,你快嘗嘗看?!?/p>
“師兄,快看我的新衣裳!是用白狐貍的毛做的哦!”
…………
故人舊事依次淌過他的眼前。
為什么從前大家會對他這么好?
王乘風想。
大概是因為師尊一直教導著他們要博愛眾生吧。
那他們現(xiàn)在呢又是怎么回事?
王乘風想不出來,他只是覺得周圍的一切似乎都在離自己越來越遠
過往種種,到底是為什么而改變?
為什么獨獨就我一人被排斥在外?
他們看我的眼神……
……就好像,在看一只怪物!
少年咬牙切齒,雙目在不經(jīng)意間泛出血色紅光。
一種異樣的情緒正在他的內(nèi)心深處開始蔓延,就像毒藥一樣。
那里面充斥著對整個世界的恨意。
就在他咬牙切齒時,秦蔻又來了,如暖風驕陽一下子又把世界推回到了他的身邊。
“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他遲疑了一下,問道。
“秦蔻,你呢?”
“王乘風”
他頓了頓,忽然想起了什么。
“那個…你有帶桂花糕嗎?”
“嗯?怎么啦,又想吃啦?”秦蔻噗嗤一笑,她沒有想到王乘風會突然問這個。
“給你”她用手凌空畫了個圈,從空間裂縫中取出一塊。
“空間…法術么?!蓖醭孙L暗暗心想,這是中階上級的術,她居然會。
還沒等他細想,一只手已經(jīng)遞到他面前。
“嗯…沒有,就那啥…有點餓?!彼檬謸蠐项^發(fā)。試圖辯解,隨即一把抓起那塊桂花糕。
他的目光四處游離,不敢對上秦蔻的眼睛。余光中,他發(fā)現(xiàn)秦蔻的眼睛亮亮的,像一只詭計,得逞的小花貓。
“知道,知道,嘿嘿~”
秦蔻看著他,只是笑。
她看著王乘風將外面的油紙剝開,又一口一口吃下。吃到一半,王乘風停下了,他將剩下的糕點小心翼翼的重新包好,裝進口袋。
“啊,這就飽了,你的胃口好小。”
秦蔻忍不住說道。她托著腮看王乘風如看猴。
王乘風尷尬地扯扯嘴角。他不想告訴秦蔻,這么好吃的東西他第一次吃,想帶回去慢慢品嘗。
他插口道:“道友是道盟哪家的?”
“七星臺的”秦蔻隨口答道。
“哦哦”王乘風點點頭,他知道七星臺離這里不遠。
“那里大嗎?”他又問道
“大啊” 秦蔻道。
“和我玉華相比呢?””
“當然是我們七星臺地方大,我們要練陣法的,需要很大的場地?!鼻剞⒄f道。
“那…挺好”。王乘風不知道該再說些什么,只好順著她的話往下。
“要不我?guī)闳サ教庌D轉?這附近沒什么大妖怪,也就…偶爾幾只山妖”
“不啦”秦蔻笑著擺擺手,“你看著天。馬上就要黑了,我外婆就住在山下的鎮(zhèn)子里,我得趕快回去?!?/p>
“有機會的話讓你見見外婆,她老人家可會做菜了,我走咯!”她朝王乘風揮揮手。
“嗯,路上小心”王乘風道。
他望著那個輕巧的背影,如山間野兔般在林間穿行,直至消失在暮色盡頭。
他這才想起回過身,朝山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