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轉瞬即逝,陳玉芬早早地起身,精心梳妝打扮了一番。
一襲水藍色的淡雅衣裙,宛如水面泛起的漣漪。發(fā)髻上僅斜插著一支素凈的珍珠步搖。
清冷小白花的裝扮,看似柔弱,卻在霜雪中傲然挺立,有著不為人知的堅韌。
精心準備了許多的衣褲鞋襪還有各類療傷藥品、滋補藥材,東西實在太多,非得人手充足些,才方便搬運。
因此,她不僅帶上了貼心丫鬟春桃與趙管家,還招呼了幾個身強力壯的粗使婆子,帶了三大輛馬車出發(fā)。
晨曦初破,微光灑在大地上,路邊的野草掛著晶瑩的露珠,抵達十里亭時,押送曲文的隊伍尚未出現(xiàn)。
不久,遠處終于出現(xiàn)了押解隊伍的身影。曲文身形清瘦,步伐沉重,原本英氣的面容此刻寫滿了滄桑與疲憊。
趙管家手中緊攥著備好的一包銀子,神色干練而沉穩(wěn),腳步匆匆地迎上前去。
只見他迅速與押送的官兵們一一搭話,言語間透著幾分熱絡,手上不著痕跡地將銀子遞到對方手中,動作流暢自然。
當熟悉的身影闖入眼簾,剎那間,驚喜如煙花在曲文心底轟然綻放,點亮了黯淡多日的眼眸。然而,轉瞬之間,這份驚喜便被洶涌的愧疚徹底淹沒。
望著陳玉芬,曲文嘴唇微張,聲音從干澀的喉嚨擠出,沙啞而虛弱:“小玉,你怎么來了?”
她走到曲文身前,眼眶泛紅,強忍著淚水:“我給你帶了點衣物,還有干糧,路上餓了便吃吧!”
聞言,曲文眼中瞬間燃起熠熠亮光,‘她心里還是有我的’!
干裂的嘴唇,因內心激蕩而微微顫抖,費了好大的力氣,他才將心底的話說出:
“小玉,世子妃已與我和離,你跟我走吧,只要你愿意,此后你就是我唯一的妻子?!?/p>
她聽到這話,臉上仍維持著恰到好處的悲戚與動容,可心底卻——(好大一棵草)。
嫁給曲文就=用嫁妝養(yǎng)曲文全家+粗茶淡飯+伺候公婆+打理家務……等等。?_?
抄家后曲家家徒四壁,這些年她盡享榮華,習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怎么可能去過捉襟見肘的日子。
“若是從前,我肯定二話不說,滿心歡喜跟你走??墒恰?/p>
她聲音打著顫,帶著哭腔,可這一次的淚水,悲傷中還帶著兩分怨恨。
“當年,我受傷失憶,你明知道我已有青梅竹馬的未婚夫婿,為了將我仿若金絲雀一般禁錮在身邊,于是你趁虛而入蒙騙于我。是不是?”
曲文如遭雷擊,身形晃了晃,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的陳玉芬?!靶∮?,你……你都知道了……”
此時,押送官兵不耐催促,“磨蹭什么,再不走就誤了時辰了!”
曲文目光落在陳玉芬身上,似要將她模樣刻入心底,帶著無盡眷戀與悔恨。“小玉,是我對不起你,若有來生,定不負你?!?/p>
陳玉芬別過頭,不愿再看他,淚水卻奪眶而出。
此時,趙管家指揮著幾個粗使婆子,將兩輛滿載物資的大車牽到押解隊伍里面
曲文知道,這是她最后的溫柔,可這份溫柔卻讓他愈發(fā)愧疚。
他最后一次深深回望,隨后,咬了咬牙,踏入押解隊伍之中。
押送隊伍重新啟程,曲文的家人圍在大車旁,像是守著救命稻草。
有了這些物資,前路似乎不再那么灰暗,他們的步伐也添了幾分力氣,在塵土飛揚中,身影漸行漸遠。
此時此刻應該有BGM,幸好她早有準備。
在曲宅的幾年,陳玉芬因無聊學過多種樂器,奈何難度頗高,經數年練習,唯有笛子她還算拿得出手。
《千里~之外》的旋律,音符如泣如訴。
天色陰沉,似被一層灰暗的薄紗籠罩。風在曠野中嗚咽,撩動著陳玉芬的發(fā)絲與水藍色裙擺。她亭亭玉的身姿在黯淡天色下愈發(fā)顯得單薄。
在不遠處的高坡之上,田子構騎在一匹棗紅馬上,身姿挺拔,卻神色凝重。
他的目光自陳玉芬出現(xiàn)的那一刻起,便緊緊鎖住她,未曾有半分偏移。
起初,田子構藏在暗處,一顆心高高懸起,就怕陳玉芬一心軟,拋開一切,跟隨落魄的曲文踏上那不知通往何處的未知路途。
悠揚的笛音在曠野中飄蕩,直直鉆進田子構的心里。
‘吹笛秋山風月清,誰家巧作斷腸聲。’
田子構不由自主地握緊了韁繩,手指關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
他的腦海中回想起與陳玉芬的過往,那些曾經的心動瞬間,以及后來她對自己的拒絕。
“小玉,你終究還是對他心有余情?”田子構喃喃自語,聲音里滿是不甘。
待曲文的隊伍徹底消失在視野中,陳玉芬依舊佇立在原地,久久未動。
田子構這才驅馬緩緩靠近,馬蹄聲在寂靜的曠野中格外清晰。
陳玉芬聽到聲響,緩緩轉過頭,看到田子構的那一刻,仿若流星劃過般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隨后迅速恢復了平靜?!疤锕?,你怎么會在這里?”
田子構翻身下馬,幾步走到她面前,凝視著她那滿是淚痕的臉龐,輕聲說道:“我放心不下你,知道你今日會來送他,便悄悄跟了過來?!?/p>
她微微低下頭,沉默不語。
田子構見狀,繼續(xù)說道:“你曾說過,對我沒有了從前的心動,可我不在乎。我只想守在你身邊,護你一生周全。”
她抬起頭,紅著眼眶:“田公子,我現(xiàn)在心亂如麻,給不了你答復。曲文雖欺騙了我,但這些年耳鬢廝磨,絕非一朝一夕就能徹底放下的。
田子構伸出手,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水,柔聲道:“我明白,我愿意等你。不管多久,只要你愿意轉身,我都在?!?/p>
雙眸恰似一泓盈盈秋水,靜靜地回望著田子構,她佯裝被田子構的深情打動,微微頷首。
發(fā)間的珍珠步搖隨之輕晃,發(fā)出細碎的聲響,仿佛是在代替她對田子構的無聲應承。
“走吧,我送你回去?!碧镒訕嬆抗馊岷停斐鍪址€(wěn)穩(wěn)扶著陳玉芬登上馬車。
此刻,他表面一派沉穩(wěn),心底卻因為陳玉芬的應承而心花怒放。
待她坐定,他才翻身上馬,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唯有馬蹄聲在空曠的原野上回蕩。
回到曲宅后,田子構并沒有立刻離開,他拉著陳玉芬安好一番回憶從前,又反客為主地叮囑了春桃和趙管家?guī)拙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