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多病已經(jīng)走進了客棧。
他大咧咧的坐下,自顧自的倒了杯酒。
狐貍精停在玉清旁邊,吐著舌頭仰著頭,滿臉的渴望。
玉清嘴角一抽,這熟悉的一幕。
抬手間一塊肉落到地上,大黃狗歡呼了一聲,吃得頭也不抬。
“在屏山鎮(zhèn)時,你天天給他肉吃,你走之后它無精打采了好幾日。你看看,一見到你,就忘了我這個正經(jīng)八百的主人?!?/p>
李蓮花心中吐槽,狗腿子。
只是他總覺得狐貍精的神態(tài)看起來有些眼熟。
思及八年前他剛遇見玉清姑娘發(fā)生的事,李蓮花悟了。
狐貍精的模樣看起來不是和他吃上肉時的樣子一模一樣嗎?
李蓮花神情肅穆,甩甩頭將這種莫名其妙的念頭甩了出去。
抬眸對上好友的眼眸,里邊明晃晃的是‘你沒事吧’。
他抿唇一笑,淡然的好似凡間一朵蓮。
方多病不知道兩人之間的眉眼官司,興沖沖道,“咱們什么時候離開玉城?”
“急什么?”玉清晃著腦袋回答,“難得來一趟玉城,當然要好好逛一逛了?!?/p>
方多病:???
“不是,你們沒事吧?”
他們知道了玉城當家人那么狗血的事情,不趕快跑,還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晃悠,不是老壽星上吊,找死嗎?
“玉清姑娘說得對,”李蓮花一本正經(jīng)的點著頭,“以后說不定沒有機會再來玉城了,不游玩一番豈不可惜?!?/p>
方多病不理解,并且大為震驚。
“就是,年輕人,膽子這么小還怎么行走江湖?”
“你可是百川院的刑探,這點危險你就怕了?”
兩人一唱一和。
“我……這……”方多病囁嚅了半晌,挺起胸膛,“本少爺會怕?本少爺是擔心你們兩個懂不懂?”
李蓮花唇角扯起了一個淺薄的弧度,還是太年輕了。
看著兀自傻樂的方大公子,玉清忍不住嘖了一聲。
除了雷無桀,還真沒見過比他更好騙的人。
酒足飯飽后,玉清端著一碗粥回了客房。
玉秋霜靜靜地躺在床上,若不是微微顫動的睫毛,任誰都會覺得她還在沉睡。
將粥放在桌上,玉清輕聲道,“粥放這了,我先走了,你記得吃。”
準備離去時,屋內(nèi)響起了一道虛弱的聲音。
“玉清姑娘,你能陪陪我嗎?”
語氣中帶著乞求,離去的腳步因此停了下來。
玉秋霜已經(jīng)坐了起來,淚眼朦朧的望著玉清。
玉清嘆了口氣,走到床沿邊坐下,抬手摸了摸她的發(fā)頂。
“霜兒姑娘,我不曾經(jīng)歷過你所經(jīng)歷的事,所以無法知道你心中的痛苦,也無法真正的寬慰到你。
但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你生來體弱卻心性堅韌,我相信你有足夠的勇氣跨過這道坡。”
玉秋霜不言不語,只是攥著玉清的衣袖默默流淚。
玉清也不再說話,靜靜的陪著玉秋霜坐了半個時辰。
玉秋霜抹了一把眼淚,咧嘴笑了,下床走到桌邊,喝了口粥,沙啞著聲音道,“真好喝……玉清姑娘,謝謝你?!?/p>
玉清搖了搖頭,“離開玉城之后,你打算去哪里?”
“玉清姑娘不必擔心,雖說我一直在玉城的保護下長大,但我不是個廢物。
就算以后沒了玉城的庇佑,我也能活得很好,甚至更好?!?/p>
玉清彎了彎眼眸,“你能如此想便好。”
玉秋霜放下勺子,猶豫著問,“玉清姑娘,你來玉城是不是還有其他的目的?”
“霜兒姑娘怎會如此想?”
“那夜我在姐……玉夫人的窗外,聽見了一些不該聽見的秘密。
或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宗政明珠那一掌才那般的毫無保留?!?/p>
“你要將那件事告訴我?”玉清有些驚訝。
“那位方公子是百川院的刑探,姑娘和那位李先生也是身負盛名的神醫(yī)。我想,將這件事說出來會更好。”
“可需要我將他們二人喊過來?”
玉秋霜搖頭道,“不必如此麻煩了,我告訴姑娘,姑娘再轉(zhuǎn)達給他們也是一樣的?!?/p>
玉清頷了頷首,“可以,霜兒姑娘請說吧。”
“那夜我爬上欄桿,透過窗戶的縫隙,看見他們二人抱在一起說著什么。
因為縫隙的存在,我離窗戶又近,所以隱隱約約聽見了些他們交談的內(nèi)容。
只不過斷斷續(xù)續(xù)的,意思不甚明了。”
玉清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xù)。
“我聽見宗政明珠說了尊上、半月、成這幾個詞。
雖只有幾個詞,但配得上尊上這個稱呼的人,只有金鴛盟盟主,笛飛聲。
我猜,玉夫人和宗政明珠要么是與金鴛盟合作了,要么就是加入了金鴛盟,并且在為金鴛盟做著什么重要的事。
甚至于,這件事與已經(jīng)消失十年的金鴛盟盟主笛飛聲有關(guān)?!?/p>
“你將這件事情告訴我,是希望我們能調(diào)查出金鴛盟的陰謀?”
玉秋霜輕抿雙唇,垂首道,“是,我太弱了,又不敢暴露,在府中調(diào)查了數(shù)日,一無所獲。”
玉清輕嘆了一聲,“難為你了?!?/p>
“若是讓江湖人知道玉夫人與金鴛盟暗通曲款,必會被群起而攻之。
我只是希望她在鑄成大錯前能懸崖勒馬,不至于將命給丟了。”
她苦笑道,“更何況,當年金鴛盟與四顧門相爭,死了多少人。
我是個普普通通的江湖人,不希望平靜了這么久的江湖再起紛爭?!?/p>
“霜兒姑娘,放心吧,有一些人會一直守護著江湖的平靜,守護著眾多江湖人平安度日的祈愿。”
玉秋霜抬首,撞進一對不悲不喜、沉著寬和的眼眸。
莫名的,她心中的焦躁瞬間平息了下來,仿佛所有的一切,對面的人了然于心。
忽然,那雙眼眸彎了彎,動人又慈愛。
慈愛?
玉秋霜撓了撓后腦勺,不確定的想,應(yīng)該只是她的錯覺吧?
只聽那雙眼眸的主人道,“天塌下來有個子高的人頂著,霜兒姑娘,往后過好自己的日子吧?!?/p>
聲音溫和到了極致,溫和到她不由自主的點頭應(yīng)下。
直到對方離開,她還沉浸在對方的柔聲細語為她勾畫的美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