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城之前，若霧偷偷瞄了眼玉清，猶豫片刻后開口。
“火神娘娘，您大概需要將面容幻化一番。
凡界對火神娘娘甚是崇敬，很多凡人每日都會去火神廟拜上一拜，以祈求平安。
您這張臉……恐會引來很大的震動?！?/p>
玉清抬手摸了摸臉頰，哂然一笑。
“許久不在外行走，單單記得將一身華服幻化成凡人服飾，竟忘了還有這張臉，真真是不該?！?/p>
“這也怪不得火神娘娘，您大概也不知道自己在凡界的香火有多旺?！?/p>
玉清并沒展現(xiàn)出高位的倨傲，與若霧的交談態(tài)度平常，就像一名普普通通的小仙。
所以若霧放下了拘謹與別扭，自在的同玉清開起了一些小玩笑。
玉清隨手掐了訣，眨眼間相貌便幻化成了另一番模樣。
乍一看，有幾分像東華帝君，又有幾分像折顏上神。
若霧沒見過這兩位上神，是以沒覺出什么。
玉清抖了抖寬袖，慢悠悠的繼續(xù)往前走去。
“若霧，不必稱呼我為火神娘娘，喚我的封號‘玄清’便可?！?/p>
“這……這不合適……”
不論是上仙的身份，還是火神娘娘亦或是九重天公主的身份，都不是他一個凡界小小的土地神能無禮以待的。
玉清不在意的擺了擺手。
“無礙，若你在大街上喚我火神娘娘或公主殿下，才更顯眼?！?/p>
若霧設想了一下場景，不由得抖了抖，便點頭應下。
越過小樹林，行至一座古樸的城池前。
他興致勃勃的抬手一揮，介紹道，“這座城名九曲，一千多年前建造而成。
城名取自于您創(chuàng)造出的那條河，河有九道彎曲，故名九曲。”
玉清點了點頭，隨著他踏入城門。
一走進去，仿佛瞬間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城外的清幽被熱烈沖散了個干凈。
街道兩側(cè)店肆林立，人來人往。
商鋪的叫賣聲，酒樓小二的吆喝聲，客人與商家你來我往的討價還價之聲……
人聲鼎沸，日光漸柔下的塵世喧囂展露無遺。
一幅生動的眾生百態(tài)圖的在兩仙眼前上演。
“凡界同四海八荒相較，當真是熱鬧得緊，真是好久沒見過這樣的熱鬧了?！?/p>
過了太久的清凈日子，見了太多的自矜的仙神。
如今來到這樣喧囂的紅塵俗世，竟生出了種恍若隔世之感。
“玄清姑娘！”
前邊的若霧高聲呼喚了一聲，將手里的糖葫蘆舉得高高的，左右晃了晃。
見玉清注意到了他，他一臉興奮的跑了過來，將其中一根糖葫蘆塞到玉清手中。
“玄清姑娘，給，這是我最喜歡的凡界食物，您嘗嘗?！?/p>
玉清道了聲謝，淺淺的咬上一口。
若霧睜大了眼睛，滿目的期待掩飾不住。
玉清咀嚼了幾下，酸酸甜甜的味道在舌尖爆開。
記憶深處的味道被翻了出來。
她不斷的經(jīng)歷著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人生漫長得沒有盡頭。
漫長的人生中，她吃到的第一根糖葫蘆，似乎來自于唐蓮。
那應當是初遇后不久。
分明那時他對跑掉的無心很是煩惱，但經(jīng)過市集時，仍不忘給她和千落一人買上一根糖葫蘆。
本以為那樣久遠的記憶已經(jīng)在時間的消逝中褪去了顏色，變得灰白。
而今才發(fā)現(xiàn)，不論過去多久，只要她去回想，依舊鮮活無比。
好的，壞的，喜的，悲的……
無一例外。
她微微出了神，不自覺的又咬上了一口。
“玄清姑娘，好吃嗎？好吃嗎？”
若霧眼中的期待化作了星星點點，煞是可愛。
玉清眸色柔柔，唇角揚起了一個溫和的弧度。
“很好吃，多謝。”
糖葫蘆的味道同其他世界相比，似乎沒有什么差別，但真的很好吃。
若霧得到了想要的回答，開心極了。
分明是一棵樹，卻讓人覺得他身后有只毛茸茸的大尾巴正左右搖擺著。
他咬下一整顆糖葫蘆，滿足的瞇上了眼睛。
“凡人的創(chuàng)造力真的很強。”若霧含糊不清道。
待將嘴里的食物完全咽下，他接著說了下去。
“人族的壽命，短的幾十載，長的也不過百來載。
彈指一揮間，就過去了。
但這千年來，我親眼看著人族在此地棲息，繁衍。
見證著他們創(chuàng)造出越來越多的東西。
一代不成，下一代繼上。
一代一代的，如此堅韌，直至完成最初的目標。
凡人的壽命很短，但一代一代的如此延續(xù)，似乎使人族得到了長生。
在小仙看來，四海八荒的仙神們太過小看人族了。
凡人何其渺小，但又何其的堅韌。
只要給他們提供一個機會，便能乘風直上九萬里。
只是不知，是否會有這樣的機會?！?/p>
別看若霧在玉清面前表現(xiàn)得像個愣頭青，事實上他想過很多。
這方水土滋養(yǎng)了若霧，使他成為了土地神。
而他所轄的這方水土，又養(yǎng)育了一方生靈，也養(yǎng)育了一代又一代的凡人。
他對凡界生靈的情感，不亞于家族之中長輩對后輩的關(guān)切、期待與可惜。
只是他自覺能力有限，做不了什么。
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的管理一方水土，使生靈們生存得更好。
但他仍然對人族的未來抱有期待，同時也抱有擔憂。
玉清抬眼望去。
落日余暉，人群熙熙攘攘。
柴米油鹽，人間煙火。
看不見一絲四海八荒仙神們的風花雪月。
但這一份祥和與平靜，卻是四海八荒難以見到的。
玉清安然一聲淺笑。
“誰知道呢，也許會有那樣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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