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簡直是不可理喻。”
工藤新一壓抑著怒意,“且不說田中小姐還好端端地活在這世上,她所做的一切才可以稱得上是為了自己所愛的人,你因為莫名其妙的敵意就對一個無辜的人下手,怎么好意思用田中小姐做借口?!?/p>
田中義弘面部一陣扭曲,好似被戳中了痛腳,氣急敗壞地:“你還有臉提起我妹妹的名字!”
不等工藤新一反應(yīng),田中義弘怒道:“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妹妹怎么會被抓起來,又怎么會被迫和小希分開!”
“你們這些偵探,自詡維護(hù)正義,我妹妹被壞人傷害的時候你在哪?那個時候你為什么不出現(xiàn),反而要等到我妹妹為了自保反殺對方的時候,你又跳出來指認(rèn)我妹妹是兇手?!?/p>
“正義?狗屁的正義,你們不過是為了名聲罷了!”
“那你呢?”
黑羽快斗早就聽不下去他的惡語相向,如果他事先不知道關(guān)于田中梨乃的事情也就罷了,案件的其中或許有隱情,他作為局外人不好判斷。
可是偏偏這件事情恰好是他知道的,想到工藤新一曾經(jīng)告訴過他的真相,再看著面前對著他們大放厥詞的田中義弘,他根本無法忍受他對工藤新一的指責(zé),反唇相譏道:“你口口聲聲都是新一的錯,那么你呢?”
“在你妹妹被你繼父欺負(fù)的時候你在哪里?你妹妹被迫生下你繼父的孩子的時候你在哪里?你繼父畜生地想要對你妹妹和他的親生女兒下手的時候,你又在哪里?”
接連的反問像利刃一般深深地扎進(jìn)田中義弘的心中,他控制不住地后退了兩步,黑羽快斗卻不肯放過他:“你妹妹是女生不能反抗,可你作為哥哥有保護(hù)好你的妹妹嗎?”
“你看著她被欺負(fù)卻不敢站出來,田中小姐處處忍讓,最后為了保護(hù)自己的孩子終于忍無可忍對你們的繼父動了手?!?/p>
“可這一切的悲劇本來不必發(fā)生的?!?/p>
“即使在她最開始被侵犯的時候你還小,沒有能力反抗你的繼父,可是他對小希下手的時候,你已經(jīng)是個成年男性了?!?/p>
“連你妹妹都敢為了自己的女兒反抗對方,你又為你妹妹和外甥女做過什么?”
“你什么都沒做,甚至在你妹妹自首之后,你也沒有站出來主動承擔(dān)起撫養(yǎng)小希的責(zé)任,而是躲在人后,害她差點被送進(jìn)福利院?!?/p>
“最后還是新一受田中小姐之托,把小希送到了身在國外的她朋友那里,還拜托了他爸媽多照看小希?!?/p>
“你口中害了你妹妹的人做了這么多,你這個親哥哥,又為你妹妹做過什么?”
常言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田中義弘和田中梨乃本來都是一個不幸家庭的受害者,可做出的選擇卻截然不同——
一個人被逼著對施暴者動了手,另一個人卻把刀尖對向了揭開真相的偵探身上。
黑羽快斗會同情田中梨乃的遭遇,但無法理解田中義弘的做法:“軟弱不是錯,逃避也不是錯,外人做過的惡事更不該歸咎于受害者的退讓上?!?/p>
“可是你,你不敢對你的繼父出手,不敢憎恨他,而是把無能的怒火都發(fā)泄在無辜之人身上,你這樣的行為,和你的禽獸繼父有什么兩樣?!?/p>
“你是不是也覺得心虛,覺得愧疚,所以一次也沒有去看望過田中小姐。午夜夢回,你一個人輾轉(zhuǎn)反側(cè),心中滿是后悔,你迫切地想要為你妹妹做些什么,想要證明你是愛她的,可是給她帶了痛苦的人都已經(jīng)不在了,所以你只能選上新一,把他作為自己的復(fù)仇對象。”
“你心安理得地給他套上加害者的帽子,認(rèn)為如果不是他看穿了真相,田中小姐就不會被關(guān)進(jìn)監(jiān)獄?!?/p>
“好像只要把錯誤全都推到他身上,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宣泄著自己心中的惡意。”
黑羽快斗嘲諷一笑:“那你怎么不對警視廳下手,怎么不怨恨逮捕你妹妹的警察?說到底,不過是欺軟怕硬罷了?!?/p>
“可其實,真正錯的人是你才對。你對她的苦難視若無睹是錯,不愿承擔(dān)起撫養(yǎng)小希的責(zé)任讓她在獄中還擔(dān)心小希是錯,以她的名義向無辜的人伸張正義更是錯?!?/p>
“如果說對于田中小姐來說,這世上還存在另一個加害者的話,那個人就是你。”
“別忘了,不止施暴者是錯,冷眼旁觀的人也是錯?!?/p>
一連串的反擊幾乎不加停頓地從黑羽快斗口中說出,直將田中義弘打擊得體無完膚,他瘋狂地?fù)u頭,“不,不是我的錯,是他們,都是他們的錯?!?/p>
真相被赤裸裸地擺在面前,田中義弘?yún)s仍是堅持自己的說法——
亦或者說,他只能堅持自己的想法,否則,就是否認(rèn)了自己做過的一切錯事。
沉默了許久的工藤新一見他如此癲狂的模樣,終于開口:“你認(rèn)為都是他們的錯,所以,你殺了你的母親?”
此話一出,黑羽快斗先震驚了:“他還殺了他母親?”
工藤新一搖了搖頭,“警方也還在調(diào)查,不過我推理出犯人是田中先生之后,警方就對那具尸體進(jìn)行了調(diào)查,現(xiàn)在已經(jīng)證實了那具白骨是屬于田中先生母親的。”
雖然田中義弘的DNA收集不到,但是田中梨乃就在監(jiān)獄里,她的DNA很容易就可以取到,因此警方順利調(diào)查出了那具尸體的身份。
雖然調(diào)查出來了尸體的身份,也順便查到了田中先生的母親在二十年前就已經(jīng)意外去世了,但是既然尸體上發(fā)現(xiàn)了一根鐵釘,當(dāng)年她究竟是不是意外就難說了。
不過真兇他們現(xiàn)在還沒有鎖定,工藤新一這樣說只是為了看看田中義弘會有什么反應(yīng)罷了。
田中義弘也沒有讓他失望,他直接自爆了真相:“我殺的?”
他輕蔑地笑了下,提到自己母親的死,看起來似乎冷靜了下來,也或許,那份冷靜之下還暗藏著某種不為人知的瘋魔。
“那個女人懦弱無能不敢反抗那個畜生,看著他欺負(fù)我和我妹妹,屁都不敢放一個,她那么卑躬屈膝伏低做小又換來了什么?最后還不是被那個畜生推到墻上,撞在釘子上撞死了?!?/p>
工藤新一眉頭緊皺,“你知道他殺了你的母親,為什么不報警?”
“報警?警察都是廢物,我們之前報警他家暴那個女人,最后也不過是讓我們回去自己解決而已,就算是報警了又有什么用?!?/p>
工藤新一無法理解他的想法,“殺人這樣性質(zhì)的案件,警方怎么可能不管。”
“什么不信任警方?!?/p>
黑羽快斗看透了真相:“不過是不敢罷了,你不敢反抗繼父的暴力,不敢拯救母親和妹妹,也不敢把真相揭露出來,你只想自己一個人平安無事地活下去罷了?!?/p>
“可你還是心中有愧,所以田中小姐出事后你根本不敢出現(xiàn),也不敢領(lǐng)養(yǎng)小希?!?/p>
“不敢從來都不是錯,可你的不敢已經(jīng)間接害了你妹妹的前半生,好在田中小姐的內(nèi)心足夠強大,她已經(jīng)從過往的陰霾中走了出來,只要服刑結(jié)束,她就可以重新?lián)碛袑儆谧约旱模瑣湫碌娜松??!?/p>
“可如今,你這么做又是想做什么?是想破壞得之不易的安穩(wěn),還是想要改變什么嗎?”
工藤新一搖搖頭,接上了黑羽快斗的話:“不管你想要做什么,用這樣的方法都是不可能的,田中先生,田中小姐走到如今這一步已經(jīng)付出了極大的代價,作為她在這世上僅存的兩個親人之一,哪怕是為了她著想,你也不該一錯再錯下去了,收手吧?!?/p>
“收手?”
被黑羽快斗和工藤新一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戳破內(nèi)心最深處的想法,田中義弘已經(jīng)接近崩潰的邊緣了,此時聽到工藤新一直到現(xiàn)在居然還在勸誡他,他突然露出一個殘忍又瘋狂的笑容,“從我決定這么做的那天起,就沒有想過要收手了?!?/p>
工藤新一和黑羽快斗都突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預(yù)感,下一刻,就見田中義弘突然掏出一個遙控器,沒有任何的鋪墊及廢話,他直接按下了開關(guān),速度之快讓工藤新一都來不及射出麻醉針加以阻止。
不知從哪里傳來的倒計時的聲音瞬間在空蕩的房間中回響著,那聲音急促得似是地獄的號角聲。
田中義弘聲音喑啞,在驟起的火光照耀下,如來自地獄的魔鬼一般——
“你們說的沒錯,我是不敢,我是有錯,我錯了一輩子,懦弱了一輩子,也該勇敢最后一回了?!?/p>
“可我還是不甘,不甘心憑什么你們就可以有這樣幸福美滿的人生,我就只能在陰溝里卑微地活著?!?/p>
田中義弘發(fā)出生命中最后的嘶吼:“所以,工藤新一,你們也來陪我吧!”
電光火石之間,工藤新一只能撲到黑羽快斗身上,死死地將他護(hù)在了身下。
“新一!”
少年聲嘶力竭的聲音被劇烈的爆炸聲淹沒,斷裂的石塊無情地落下,掩蓋了所有的罪惡與良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