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戶川柯南從小泉家出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六點,阿笠博士正在外面焦急地轉圈,猶豫著要不要直接進去找人,卻見江戶川柯南好端端地坐在輪椅上被一個有些矮胖的男人推了出來。
阿笠博士大喜:“新、柯南,你的???”
戒指虛虛地套在江戶川柯南纖細的手指上,他回首對著送他出門的管家微微頷首,“麻煩您了,送我到這里就可以了?!?/p>
管家不甚在意地笑笑:“您是紅子小姐的客人,不必客氣?!?/p>
說著他對江戶川柯南微微鞠躬,轉身回了屋里。
待到沒了外人,阿笠博士終于忍不住詢問:“新一,怎么回事,這位小泉小姐真的可以治你的病嗎?”
“只是暫時緩解罷了。”
江戶川柯南沒有告訴阿笠博士全部的真相,“博士,這里不方便說話,我們先回家吧?!?/p>
阿笠博士自是忙不迭地點頭,“好好好,也該早點回去告訴優(yōu)作和有希子,還有小哀,這樣他們就不用那么擔心了。”
不用擔心了嗎?
江戶川柯南垂眸,把戒指按在了心口的位置。
柔軟的胸口被堅硬的寶石硌得生疼,江戶川柯南卻只是用力,似乎想要將那枚戒指融入自己的骨血。
*
見到江戶川柯南完好地回來,工藤有希子果然很高興,江戶川柯南暫時無法和她共情,只注意到沖矢昴還沒有回來,他蹙眉:“昴先生有說過今天還回來嗎?”
“啊?!?/p>
工藤有希子敲了敲自己的頭,“差點忘了,小新你走之后赤井打了電話回來,說最近不回來住了?!?/p>
江戶川柯南微愣:“為什么?”
工藤有希子看向接電話的工藤優(yōu)作,后者上前幾步,臉色有些凝重,“還是組織的事,赤井說發(fā)生了點意外?!?/p>
江戶川柯南心中一緊,能讓安室透和赤井秀一都暫時避免和他們接觸,到底是發(fā)生了什么?會和黑羽快斗有關嗎?
他有些不好的預感,工藤優(yōu)作說出的話變相驗證了他的猜想:“赤井說,他遇到了基爾?!?/p>
“基爾?”
江戶川柯南睜大了雙眸,“你是說水無小姐?不可能,經過上次游樂園的事情,她不可能再有機會接觸到FBI的人才對……”
他想到了一種可能:“難道說,她‘叛變’了?”
江戶川柯南不愿把這個詞和那個堅強勇敢的水無憐奈聯系在一起,但是認真說起來,水無憐奈和赤井秀一本就不屬于同一個組織,為了保全自己,暫時和黑衣組織虛與委蛇也不是不可能。
這個想法已經是江戶川柯南能想到的最壞的可能了,然而,工藤優(yōu)作的話卻讓他的一顆心徹底跌入深谷中:“你只說對了一半,赤井說,現在的基爾確實站在了組織的那邊,但她不是‘叛變’,她只是被操控了。”
操控?
這個詞讓江戶川柯南瞬間想到了貝爾摩德說過的「馴化」一詞,這兩個詞斷斷稱不上是近義詞,可是卻無端地讓他聯系到了一起。
江戶川柯南追問:“什么叫被操控了?”
“基爾好似完全不記得過去的事情了,真的認為自己是組織的核心成員,一心為組織任務拼命,這次也是她按照命令引誘赤井現身,目的就是想殺害赤井。”
“有沒有可能只是單純的失憶?”
這個問題就有些自欺欺人了,庫拉索會失憶是因為她在搏斗中傷到了頭,后來又掉進了水里。
水無憐奈雖然也受了槍傷,但是赤井秀一當時打中的是她的腹部,又不是頭,她怎么可能平白無故地就失憶。
這個道理他懂,工藤優(yōu)作懂,赤井秀一也懂。
更何況,一個人是被洗腦了還是失憶了,赤井秀一既然是近距離接觸過,那不該判斷不出來才是。
“我們并沒有見到過水無小姐,只是聽赤井的意思,應該不會有假。”
如果不是這樣,赤井秀一也不必暫時避開和他們一家接觸。
“馴化……”
江戶川柯南重復著這個詞,他恨恨地:“原來這就是所謂的「馴化」?!?/p>
他之前就不理解,對于叛徒一向寧可錯殺也不放過的組織怎么會放過水無憐奈,原來,比起讓她干脆地死去還有這樣的方法,可以讓她徹底轉換了心態(tài)為組織去賣命。
不管她曾經是屬于哪方勢力的人,從今往后,她只會死心塌地地追隨組織,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獲得一個衷心的下屬,自然比一槍殺了她要劃算的多。
對組織來說,這確實是一個收益極高的方法。
可對這些本就不屬于組織的人來說,卻是何其歹毒。
如果他們把這種手段用在黑羽快斗身上……
江戶川柯南幾乎不敢想象這個可能,可是結合貝爾摩德的話,這似乎不只是可能,更是一種必然。
電光火石的一瞬間,江戶川柯南突然明白了黑羽快斗為什么會對小泉紅子說,這不是給自己的一個月期限,而是給他的——
與其雙手沾滿鮮血還要在烏黑的泥淖中無望地掙扎,最后變成連自己都不認識的模樣,倒不如把生的機會留給不沾塵埃的偵探。
在被抓之前就考慮到了這些,究竟只是因為察覺到了危險,還是通過某種他無法得知的渠道知道了組織的動向呢?
黑羽快斗,你究竟,都知道些什么?
只是想一想黑羽快斗一個人默默承受了多少,偵探的胸口就憋悶得幾乎無法喘上氣來,江戶川柯南閉上了眼,用力地呼吸著。
他這副模樣著實將工藤夫婦都嚇了一跳,工藤有希子撲上去幫他撫著胸口,帶著哭腔喊他:“新一,你怎么了,你別嚇媽媽?!?/p>
她泫然欲泣地抬頭,“優(yōu)作,你去開車,我們帶新一去醫(yī)院。”
“不。”
江戶川柯南突然抓住了她的手,他仍是有些呼吸不暢,可是幾次深呼吸下來,到底是平緩了許多,他睜開雙眼,看著自己的母親:“我不能去,媽媽,我沒有時間了。”
工藤有希子蹙眉:“可你的身體……”
“我沒事。”
江戶川柯南松開了她,“至少在把快斗平安救回來之前,我不會有事的。”
工藤有希子同樣憂心黑羽快斗,應該說他們夫婦二人都是善良心軟之人,不管黑羽快斗和他之間有沒有那一層關系,他們都會不遺余力地提供幫助。
可是人心總是有偏頗的,朋友的兒子無論如何也比不上自己的兒子,畢竟,他的父母在這世上最在乎的本就是他這個兒子。
黑羽快斗現狀如何他們看不到,可是江戶川柯南的病弱就擺在眼前,工藤有希子這次無法輕易妥協(xié):“赤井現在不在,小哀又實在提供不了其他線索,你就是留在家里又有什么用呢?你就算是再喜歡快斗,也該重視自己的身體啊。”
她始終都是那個溫柔的母親,說出的話也是勸慰居多,但是江戶川柯南仍然擔心他們會因此對黑羽快斗產生半點不滿的情緒。
說到底,他們接受黑羽快斗不一定是真的認可了這個“兒媳”,不過是為了不讓工藤新一為難罷了。
可是如今他們知道自己為了黑羽快斗如此不顧及身體,難道不會對他有意見嗎?
江戶川柯南無法容忍這種可能的發(fā)生,黑羽快斗隱瞞自己做過的事情是不想讓江戶川柯南擔心,可他沒想到小泉紅子心中有怨,居然把一切都告訴了江戶川柯南。
江戶川柯南卻沒有任何隱藏的必要,他就是要讓他父母知道,黑羽快斗為他付出了多少,讓他們知道他們之間從來不是一方在付出。
只有這樣,他們才能真正地接受黑羽快斗,也能對之后江戶川柯南救出黑羽快斗的行動,無條件地支持。
“你是說,是快斗找了他會魔法的同學?”
果然不出所料,聽到真相后的工藤有希子眨了眨眼,淚珠止不住地滾了下來,她抬手捂住嘴,滿眼都是心疼,“那孩子被取走那么多的血,該有多疼啊。”
大概是也被這個消息刺激到了,工藤優(yōu)作沉默了半晌,對江戶川柯南吐露了些許事情:“關于快斗的事情,我已經和在國際刑警組織的朋友說過了,他會盡全力去查快斗的消息,不過這件事情有一定的難度?!?/p>
“但是,今天下午他告訴了我一個新的消息——”
“七天后,他們會在大阪的卡爾頓酒店進行一場暗殺活動,對于我們來說,這大概是近期能接觸到他們組織的唯一機會了?!?/p>
江戶川柯南猛地抬頭,胸前掛著的項鏈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晃動——項鏈上懸掛著他下午得到的戒指——那戒指輕輕搖晃著,撞擊著他的胸膛,正似工藤優(yōu)作的消息一般,一下下地敲在他的心上。
只是還不等他多問太多消息,門鈴聲突然響起。
門外的人居然是阿笠博士和灰原哀,甫一進門,阿笠博士就遞給了江戶川柯南一個快遞:“新一,我剛才回去后收到了一個快遞,雖然是寄到我家的,但收件人是你的名字?!?/p>
準確來說,收件人寫的是【福爾摩斯的弟子】。
這個名字,又是寄到他家里的,除了是寄給江戶川柯南再沒有第二種可能了。
“給我的?”
說是快遞其實并不準確,那看起來更像是一封信,而在這種時刻收到快遞,江戶川柯南幾乎是瞬間就想到了幾個月前來自貝爾摩德的那封來信。
他表情嚴峻地拆開了信封,只是里面并不似上次那樣,夾雜著邀請函與信件,這個信封里只有一張信紙,還有一個塑封袋。
塑封袋是透明的,不必打開就能看到里面的東西——
那是一枚紅白色的膠囊。
“這是?”
江戶川柯南微愣,一種可能瞬間涌上心頭,他卻不敢相信。
工藤夫婦自然也看到了那東西,工藤有希子拿過塑封袋,有些激動:“小新,這就是你吃下的那種藥嗎?”
江戶川柯南不知道,他被灌下藥之前挨了一棍,本就有些神志不清,再說這些膠囊長的都很相似,憑肉眼是看不出來區(qū)別的。
不過和工藤有希子一樣,在看到那枚膠囊的時候,直覺告訴他,那正是他曾經被灌下的,名為APTX-4869的毒藥。
工藤有希子很快意識到自己問錯人了,連忙換了個對象:“小哀,這是你做的那種藥嗎?”
比起她的激動,灰原哀更多的情緒是有些茫然,畢竟是自己制造出來的藥物,雖然因為資料太過龐大她無法準確地記清所有的成分,但是藥物的外形和氣味她還是很熟悉的,因此,她可以很輕易地分辨出來工藤有希子交給她的膠囊,確實是他們曾經吃下的名為APTX-4869的藥。
只是,灰原哀怔愣地看著手中的膠囊——
他們費盡功夫,這么久來都得不到半點資料的東西,就這么輕易交到她手上了嗎?
灰原哀出神的時候,江戶川柯南已經展開了信紙,并不似之前收到的信件一樣長篇大論,也沒有對這個藥物的介紹,上面只寫了一句話。
然而,就是這短短一行字,在看到的瞬間就讓江戶川柯南僵在了原地。
工藤有希子湊了過來,“小新,上面寫什么了?”
說話間她已經看到了信的內容,平平無奇的只有一句:【安好,勿念】
若說有哪里特殊的,那便是落款——
【Cointreau】
“Cointreau?這是什么名字?”
念出落款之后,工藤有希子注意到工藤優(yōu)作的表情也變得有些奇怪,父子兩個人好像都知道了某些她不知道的消息。
“怎么了,你們怎么都這個表情?”
“君度酒?!?/p>
工藤優(yōu)作輕嘆一聲:“這是酒的名字?!?/p>
江戶川柯南抬頭,明明沒有眼淚,可是對上視線的那一刻,工藤有希子總覺得,他好似要哭出來了。
偵探眼尾發(fā)紅,聲音沙?。骸斑@是他的字跡,是快斗的字跡?!?/p>
為什么黑羽快斗能找到APTX-4869,為什么他的落款是酒名?
他的白鴿,終究還是落到了泥潭嗎?
快斗,你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