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外湖邊，湖波瀲滟，仿若萬千星子碎落其中。司馬星與小滿沿著湖邊緩行，微風(fēng)輕拂，衣袂飄飄。

小滿突然站定，雙眸凝望著湖中，似有千言萬語。良久，她開口道：“司馬星，昨夜，我本不是來救你的?！?/p>

司馬星微微一怔，旋即道：“我猜到了，蔣易定是要你來捉我?！彼穆曇羝届o，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惆悵。

小滿走近一步，“我違背叔父的命令將你救下，是打算帶你遠(yuǎn)走高飛，從此放下世仇，找一處高山遠(yuǎn)水，共度余生?！?/p>

司馬星眨眨眼，腦海中浮現(xiàn)出那美好的畫面，不禁心馳神往，“高山遠(yuǎn)水，男耕女織，再養(yǎng)育一雙兒女，共享天倫之樂……”那聲音里滿是憧憬。

“你意下如何？”小滿抬眸，眼中滿是期待。

司馬星輕輕嘆了口氣，伸手誠懇地拉起小滿的手，“小滿，身為司馬星，我太想拋下一切，跟你去做神仙眷侶了。但，身為皇帝，身為一國之君，我必須與百姓山河同在?！彼哪抗馔蜻h(yuǎn)方，那里是他的京城，他的萬千子民所在之處。

小滿的眼中閃過一絲憂慮，“京城內(nèi)形勢險(xiǎn)惡，你的精銳都在馳援邊關(guān)，你拿什么與叔父抗衡？”

司馬星將小滿的手握得更緊了些，“只要你與我同在……”

小滿無奈又痛苦地笑了，那笑容如同殘敗的花朵，“若我能舍棄叔父、兄長，便不會痛苦這么久，也不會將你帶來此處了?！彼男闹杏袑λ抉R星無盡的愛意，卻也有家族的羈絆，這羈絆如同繩索，將她緊緊束縛。

司馬星深深地嘆息一聲，那嘆息仿佛要將心中的煩悶都吐盡，“我們都太累了，休息一下吧，讓我想想。”

夜，靜謐得如同一塊黑色的綢緞，悄然地鋪展在大地上。湖水平滑如鏡，倒映著天邊那輪清冷的月，似一幅水墨畫，暈染著淡淡的哀愁。

小滿靜靜地背靠樹干坐著，她的目光落在身旁疲憊不堪的司馬星身上。司馬星的臉上帶著大戰(zhàn)后的倦意和驚嚇后的余悸，此刻正枕著小滿的腿安然入睡。

小滿輕輕嘆了口氣，柔聲道：“睡吧，今日一番大戰(zhàn)與驚嚇，你定是累壞了?！币魂囷L(fēng)拂過，帶著絲絲涼意，小滿心疼地側(cè)過身子，為司馬星擋住那風(fēng)。她的目光停留在司馬星的臉上，那睡顏無辜得如同孩童。小滿的手緩緩捧起他的臉，輕聲呢喃：“你知道嗎？在你生命受到威脅的那一刻，我確認(rèn)，不能失去你。未來無論發(fā)生什么，我都不能失去你?！?/p>

不知過了多久，司馬星緩緩睜開雙眼，幾縷發(fā)絲隨風(fēng)在臉上飄蕩，那是小滿的頭發(fā)。他仍然躺在小滿的腿上，被小滿捧著臉，而小滿的頭仰靠在樹上，那優(yōu)美的天鵝頸在月光下宛如一件精致的瓷器。司馬星就這般靜靜地凝視著愛人的睡顏，眼中滿是深情與眷戀。許久，他才戀戀不舍地挪開小滿的手，輕手輕腳地站起來，脫下自己的外衫，小心翼翼地蓋在小滿的腿上，而后轉(zhuǎn)身向著無際的草場走去。

突然，司馬星聽見異動，瞬間利刃出鞘。卻見小滿持刀，抵住了他的后心。小滿的聲音有些清冷：“看來，你去意已決?！?/p>

司馬星微微苦笑：“難道這次，我們真的不能同路？”

小滿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痛苦：“叔父原本打算將你生擒，在叛軍面前千刀萬剮?！?/p>

司馬星心中一凜：“這支叛軍也是蕭家軍舊部？”

小滿點(diǎn)頭：“是，他們只等你回去，用你的血肉，告慰我母親的在天之靈。”

司馬星的眼神變得堅(jiān)定：“若真如此，便是我司馬星的命中注定。”說罷，他堅(jiān)定地向前走去。

小滿見狀，欺身向前，攔住司馬星的去路，刀鋒抵上他的前胸，壓抑著內(nèi)心的痛苦，嗓音嘶啞地說：“司馬星，我夾在你與至親之間備受折磨，你可理解我的處境？”

司馬星心痛地回答：“我理解?！?/p>

小滿的眼中泛起淚花：“那么，為了我，你也不肯退讓？”

司馬星無奈地說：“能退讓的，我先前已經(jīng)起誓。其余的，我沒有辦法?！?/p>

話落，司馬星悶哼一聲，前胸的刀尖下，暈開一抹鮮血。

小滿看著那鮮血，心中一陣刺痛：“好，與其放你回皇宮送死，不如由我取你性命，我會陪你一起赴死的。”

司馬星卻微微一笑：“死在你手，我心甘情愿。只是……”他不顧痛楚，向小滿伸出手，做出了跳舞的邀請，“死前，我們再跳一次舞吧?！?/p>

小滿凝視著他，手中的刀緩緩放下，回了一禮，而后伸出手去。

司馬星與小滿在月下共舞，沒有伴奏，但他們的腦海中，那悠揚(yáng)的樂聲仿佛響徹湖邊草場。司馬星的目光一眨不眨地望著小滿，而小滿的腦海中，閃過一幕幕與司馬星的往事。

她回憶起在狗洞前遞給他的雞腿，她回憶起打雷下雨天司馬星害怕的鉆進(jìn)她的被窩，她回憶起他們一起去煙波樓……

司馬星鼓足勇氣靠近小滿，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那一瞬間，怦然心動。司馬星輕輕吻上了小滿的唇，那吻如同春日的微風(fēng)，輕柔又帶著無盡的眷戀，小滿也投入而深情。吻罷，小滿已是滿臉是淚。樂聲仿佛止了，一舞終了。

司馬星為小滿擦去眼淚，溫柔微笑著說：“動手吧。”小滿拾起刀，走向司馬星，司馬星從容閉眼。當(dāng)?shù)朵h快接近司馬星脖頸的時(shí)候，卻歪到了一旁，只削落了司馬星的幾縷頭發(fā)，他的臉上也只是多了淺淺的一道劃傷。小滿丟下刀，失聲痛哭。司馬星擁住小滿，也心痛地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