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的時候,扶陌牽著溫情靜觀其他同學回家。
溫情比他高,牽手就跟晃擺鐘似的晃著,笑得不亦樂乎,他一言不發(fā),感覺自己牽了個大小孩。
“嘿——扶陌!周末一起玩呀?”抽象哥旋轉(zhuǎn)著手中外套,悠悠地走過來。
“托你的福,假期成了留校。”扶陌無任何情緒地道。他一看抽象哥嘴上那賤兮兮的笑就明白了,不是抽象哥干的還能有誰。
“哎呀呀……那真是可惜了呢!”抽象哥把外套甩在身后,愜意地走出校門。
這說來也怪,平日里一到晚上八點就會強制睡覺,可偏偏扶陌等到八點半都沒有絲毫睡意,打了個哈欠查看其他人,同樣沒睡,看來周末是不會有游戲出沒,那樣最好,不用擔心溫情怎么通關(guān)了。
周末期間非常自由,可以任意安排吃飯睡覺的時間,教官和校長就算看到了都不會說什么。
“來,拿好了,吃飯。”扶陌站在溫情背后教他拿筷子,按住他的手握好筷子,扶陌終于喘了口氣,回到自己座位吃起飯來。
吃了片刻,扶陌納悶對面怎么沒動靜,提眸一看,溫情正眼巴巴看著自己,握著筷子不知道干嘛用。
“算了,量你也學不會?!狈瞿鞍肫鹕?,從鄰旁餐桌的木筒取了只勺子?!昂昧?,你快吃飯吧?!彼洳欢〉匕焉鬃觽?cè)插到溫情飯碗里,然后埋頭繼續(xù)吃飯。
“寶寶?!睖厍榇艨粗瞿埃€是一副不會的樣子。
“你特么——”扶陌強制性忍著不悅,平靜道,“自己吃飯行嗎,還要我喂你啊?!?/p>
溫情不說話,眼眶里溢出淚水,可憐兮兮的盯著扶陌。
“哎你別……”扶陌趕忙四處張望,生怕有人看到誤會自己欺負他。
“我喂你就是了?!狈瞿鞍褱厍闋康阶约荷磉呁慌牛瑐?cè)身支起腦袋喂他吃飯。
舀了兩勺喂給溫情后,溫情突然奪過勺子,學著扶陌的樣子舀了半勺米飯,伸到扶陌嘴邊。
“我是非吃不可了?”扶陌只當是活受罪,張嘴吃掉了那半勺飯。
喂飯之際,二人的姿勢有些怪,共同側(cè)身撐著腦袋,互視著對方。
溫情面頰掛笑,扶陌眼里只有疲勞。
好不容易結(jié)束這頓晚飯,扶陌牽著溫情往澡堂趕去。
“寶寶,你真好看,眼睛最好看,我好喜歡。”溫情在半路上夸了扶陌,搞得扶陌耳根都聽麻了,眼神躲閃的說:“少拍馬屁了?!?/p>
“是真的啦?!睖厍樾Φ妹佳蹚潖潱姽饣鹗g,扶陌看見溫情眼中多了一分令人看不懂的情緒,他擰著眉頭眨了眨眼,好像是錯覺。
溫情現(xiàn)在是失憶的病人,哪會有別的情感?
停在堪比泳池的浴池前,扶陌一個人撐著額頭苦惱。
溫情泡在水里只露出半截身子,兩臂趴在岸邊望著扶陌,一臉無知,像個年幼的孩子。
此刻溫情身上還貼著衣服,扶陌愁的是要不要自己親自動手。溫情比自己大一歲,印象里就跟哥哥一樣,讓他親手扒人家衣服幫人家洗澡,這個他還真沒干過。
扶陌心中涌起一股別扭,但很快就用一句話壓了下去:“老子性取向正常,有什么好怕的?!?/p>
“咳咳,你別亂動……那什么,我?guī)湍恪狈瞿斑€沒下水,就感覺腳踝一緊,一只手使足了勁把他往水池里拖。
剎那間水花四濺,扶陌撲騰了兩下,胳膊無意間攀上了一個人的肩膀。
甩了甩濕嗒嗒的劉海,扶陌感到一雙手臂摟住了自己,滾燙的手掌緊貼他的后背,清晰的觸感迫使他提起下巴去看。
“小陌?!睖厍榘氡犞噪x的眼眸,薄唇輕啟。
扶陌情不自禁地自上往下掃視了一遍,水珠順著溫情的脖子滑進衣領口,濕透的衣服外表,明顯可見的紋肌。
那軟嫩的嘴唇、脖子上清晰的青筋、深陷的頸窩,看得扶陌心臟都要炸開花了。
“你…沒失憶?”扶陌震驚地盯住溫情,兩只手像觸電一樣縮了回去,夾在二人之間。
“你看我們,像不像黑天鵝跟白天鵝?”溫情微微一笑,呆癡地說了句比喻。
扶陌低頭瞥了眼倆人的衣服,恰好一黑一白。他猛拍一下自己的腦門,默默訓斥著自己整天都在想什么,滿腦子的齷齪想法,那是溫情,是個男的!何況從小就認識,對他來說就像是哥哥。
“滾滾滾,要不是教官讓我照顧你,我才懶得在這陪你?!?/p>
扶陌一把推走溫情,速戰(zhàn)速決地游到岸邊按了兩滴沐浴露,什么也不說就把溫情扒得精光。認真的幫他洗浴的過程中,扶陌腦子里什么都沒想,可能是默認把它當成哥哥照顧,雖然扶陌以前從未認過這個哥。
再從澡堂出來,雙方都穿著潔凈的衣服,漫步在操場賞星空。
凝視了半晌空中繁多的星星點點,溫情數(shù)起了星星。
“哎,其實——”扶陌腳步一頓,不由自主的把內(nèi)心感受說了出來,“有時候你這個人也沒那么討厭。你知不知道,我以前一個人心里裝滿了怨恨,那段日子真的過得好累。”
溫情依然數(shù)著星星,“三顆、四顆、五顆……”
“可惜你失憶了,就算聽了也聽不懂。”扶陌身心疲憊地瞧了一眼溫情的側(cè)臉,往前走了幾步坐在綠皮地上。
深思不到一分鐘,突如其來一句話促使扶陌轉(zhuǎn)頭,“我聽見了,也聽懂了?!?/p>
“你的病好了?”扶陌詫異地望著溫情大步走來,同坐在自己身邊。
“我一直都沒有生病。”溫情注視著扶陌,語氣認真,“小陌,我等你這句話很久了?!?/p>
扶陌啞口無言,愣愣地對視半天,鼻尖一酸,撲著抱住了溫情。
溫情嘴角上升到一抹高度,可下一秒,傳來一句很輕的話語:“哥?!彼械揭馔獾靥羝鹈迹氕h(huán)住扶陌的手懸在半空。
不過當扶陌的眼睛對上來的一刻,溫情臉上又重新掛上了溫煦的笑。
扶陌盯了溫情三秒,露出久違的笑容:“你總算清醒過來了,我可不想一直這么照顧你?!?/p>
“如果我是星星,你是月亮,讓我……圍著你轉(zhuǎn)好不好?”溫情不肯罷休地道。
“什么啊,你再這么肉麻我可扇你了?!狈瞿靶σ饧眲∠陆?。
溫情怔住,以為重蹈覆轍了。
扶陌輕輕笑出了聲:“你長這么好看,我哪舍得輕易扇你?!?/p>
溫情配合地笑了,窩在大腿旁邊的手攥成拳頭,可惜扶陌看不到。
這不是溫情想要的,他仿佛要把指骨掐碎。他心里悲憤、失望、后悔,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哪一步做錯了,導致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結(jié)果。
“溫情,話說回來,你小時候到底為什么一直針對我???”
溫情頓住,用笑掩飾:“以前的事都過去了。”
“不過仔細這么一回憶,你裝得還挺像。”
“有嗎?”
大眼瞪小眼片刻,倆人都笑了。
這天夜里他們聊了許多,遺忘了整個世界,空氣中灌滿了輕盈。
溫情已無大礙,扶陌決定回家一趟。次日清晨,扶陌和溫情在校門口道別。
“走了,回見?!?/p>
“路上小心?!睖厍樾χ鴵]手。
不巧的是,走到半路雷雨轟鳴,扶陌手上什么也沒有,索性脫了外套擋雨。
跑了沒多久,路邊一團縮著的紅衣吸引他停住,看清楚后,扶陌面不改色地轉(zhuǎn)頭繼續(xù)跑。
可身后卻傳來陣陣哭聲,撕心裂肺的哭聲讓他狠心的想法藕斷絲連,咬牙頓住,還是回去了。
“你哭什么?!狈瞿岸愕轿蓍芟?,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那團紅衣。
紅雨抬起那雙汪汪淚眼看向扶陌,哽咽道:“我無家可歸了,你能不能收留我?求你了……”
“收留你?”扶陌挑眉,“做夢?!?/p>
紅雨這人神神秘秘的,況且來歷不明,收留她恐怕會有風險。
扶陌抬腳就要離開,身后人卻環(huán)住了他的脖子,抱得緊實喘不過氣。
“有病???”扶陌早已全身濕透,又窩著一肚子餓火,憤懣地用力回頭。
一回頭,一顆朱砂痣便霸占了他的視野,這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這顆痣并不是痣,而是紅雨的第三只眼睛。
僅僅看了一瞬,扶陌的大腦就跟觸電一樣,震了一下,整個人筆直地呆在原地。
紅雨發(fā)出兩聲甜美的笑聲,微微舞動手指,手掌下的木偶便把一只胳膊垂了下去,緊接著,扶陌那只想要扇人的胳膊也垂了下去。
“帶我回家。”紅雨說。
扶陌機器般應道:“好的?!比缓蟀炎约旱耐馓着郊t雨頭頂。
本就帶著斗篷帽,現(xiàn)在又來一件外套,顯得紅雨十分弱小。
扶陌背起紅雨,一聲不吭地往家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