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下午，邵凱打算回家洗個澡，隨便吃口去看宋安瀾打擂臺。
剛邁進(jìn)家里他就覺得不對勁，看一眼茶幾——多了款女士手提包。
“媽？”
“回來了?！币晃欢饲f女士從廚房走出來。
“你…你干嘛呢？”
“我不能來？”
“不是，主要我家突然…”
女人有些氣憤蹙眉，打斷他：“還沒娶老婆成家呢，就你家我家的，以后還得了？”
“沒有，我就緊張，我以為進(jìn)賊了呢?！?/p>
謝母面不改色，告訴他：“等會你爸也過來?！?/p>
“干嘛？不是要退房子吧？”
“不是，我還邀請了謝行知，你跟他說是親戚關(guān)系，感情卻也沒到那一步，借機(jī)讓你們增進(jìn)增進(jìn)?！?/p>
邵凱身上的緊張一瞬間卸下來。
但——
“不用了…”邵凱緩緩道：“…吧?！?/p>
“以后你們都是要互相扶持著走的，人家成績好，繼承謝家財產(chǎn)了對你也有幫助，你這點(diǎn)成績…”
“好了我知道了?！?/p>
擂臺九點(diǎn)開始，吃完飯應(yīng)該還有時間。
“房子最近在裝修，先借你家用用?！鄙勰浮澳慵摇眱蓚€字格外強(qiáng)調(diào)。
“……”邵凱訕訕道：“那你跟我爸住哪？”
“住公司。”
“那怎么行，要不先搬過來我這住?！?/p>
聞言，她陰陽怪氣：“這是你家，怕麻煩您?！?/p>
“……”邵凱把人拉到沙發(fā)前坐下，“媽～別生氣嘛，我家就是你家，要不然今晚的飯菜我做，您就歇著?！?/p>
“我請了廚師，不用你?！?/p>
“那我?guī)湍繁??！?/p>
——
謝行知進(jìn)來時，很有教養(yǎng)地朝叔叔阿姨打招呼，順帶喊了聲邵少爺。
邵凱尷尬地笑了笑，平時朋友們會喊，但都是打趣他的玩笑話，從來沒這么認(rèn)真過，被這么稱呼莫名有點(diǎn)羞恥。
“快坐快坐?！鄙勰钙鹕碚泻羲?/p>
這頓飯對于他們來說，很傳統(tǒng)，沒有多余的言語，有的只是偶爾回答長輩的三言兩語。
邵凱懶得聽，三不五時抬眼皮看時鐘，時間從七點(diǎn)到八點(diǎn)，兜里的手機(jī)震了好幾次。
邵凱實在坐不?。骸俺燥柫?，爸媽我先走了 。”
“去哪？”
“跟朋友有約，早約好了，沒想到你們會突然過來?！?/p>
“那確實是沒辦法的事?！鄙鄹赋谅暤?，“那行知一起回去吧?！?/p>
“好?！敝x行知擦擦嘴：“謝謝款待?！?/p>
出了門，邵凱聯(lián)系家里司機(jī)來接他。
“是跟宋安瀾約么？”
邵凱下意識嗯了聲。
謝行知盯向一邊，眼里被路燈照進(jìn)明亮的光點(diǎn)。
“我能去么？”他突然問。
邵凱低頭看手機(jī)。
片刻，江源回復(fù)：宋安瀾說最好別來。
“不好……”邵凱看見江源那條消息撤掉，又迅速彈了條“隨便”過來。
聲音拐了個大彎：“可以?！?/p>
——
“你不會是打算接納他了吧?！苯捶畔率謾C(jī)賤兮兮地問。
宋安瀾面不改色，他只是覺得這樣不待見邵凱朋友，沒禮貌而已。
“他今天來這么晚，等會一定要罵他，謝行知在也沒用。”
唐韻觀察對面的對手很久了，終于沒忍住對他們說：“宋安瀾今天的對手是不是腦子有毛病，還是痙攣啊？不會是扎針了吧，那眼睛怎么一抽一抽的？”
江源看過去，片刻又一臉無語地擰回來，“那他媽在給你拋媚眼呢?！?/p>
“是嗎？”唐韻半信半疑。
“但估計不會拋，拋的這么驚悚，宋安瀾，待會兒上去打他左眼，幫他治治?！?/p>
用他說？
時間即將來到九點(diǎn)邵凱才帶著人姍姍來遲。
“來晚了來晚了?！鄙蹌P自然摟住他們，又抬頭去看對手什么貨色，厲不厲害不知道，眼睛倒挺誠實，愣是半天在唐韻身上沒動。
“你他媽知道來？在家里睡下得了唄?！?/p>
“人家皇上都沒急，你還急上了?！?/p>
謝行知東張西望看了一會兒，看見宋安瀾就下意識喊：“宋同學(xué)?！?/p>
“昂?！彼伟矠懨銖?qiáng)應(yīng)一句。
他臉上其他傷還沒好，感覺待會兒打起來會被撕裂。
謝行知第一眼就覺得不是什么正規(guī)地方，“這種地方犯法嗎？”
“不犯法，就是……你別給舉報了啊?！鄙蹌P緊張地說：“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p>
他云淡風(fēng)輕地反問：“不犯法怕舉報？”
“給你舉個例子，打麻將，家家都玩吧，還有麻將館，賭博行為犯法吧？但還是有人玩，就圖開心知道吧?！?/p>
謝行知好像有點(diǎn)懂了，就是上去你碰碰我，我碰碰你，鬧著玩？
這個想法在看見宋安瀾兩三拳打暈一個人的時候滅了。
“？”
“靠！帥??！”江源舉著手機(jī)錄視頻。
謝行知才反應(yīng)自己闖了縮小版自由美利堅了，再看看臺上的人，無一不為之興奮。
“唉唉，謝行知，帥不帥？”沒有人回應(yīng)，邵凱下意識看他一眼，從那人冰冷的表情看來——
不帥，還疑似討厭。
宋安瀾彎腰，從嘴里拿出護(hù)齒。
“太帥了宋安瀾！”唐韻在原地歡呼。
“不戴頭盔嗎？”謝行知突然問。
邵凱張嘴就扯：“平時戴，這場比較特殊，手套平時也是全包的，今天才是半指?！?/p>
“要不然我讓司機(jī)送你回去？你好像……”
“不用。”謝行知說。
換了個對手。
謝行知其實不太敢看的，從小方女士給他留的無論是回憶還是未來都不可能有這種人或物的存在。
但忤逆似的全程沒挪開一點(diǎn)視線。
“你拿著這個，到時候一宣布宋安瀾勝利，我們就開炮?！鄙蹌P拿了根禮炮給他。
宋安瀾最后以抱腰摔擊敗對手，禮花在歡呼聲中炸開。
他們聽到這熟悉的轟炮聲，才感覺活過來了。
“成績不錯，我教的都用上了?！壁w哥自豪道。
這次宋安瀾很小心，沒像上次被打得那么慘，只是嘴角臉頰掛了點(diǎn)新鮮的紅。
“錢轉(zhuǎn)給你了?！壁w哥晃晃手機(jī)說。
謝行知全程站在他們身后，一言不發(fā)。
江源給宋安瀾處理傷口，他視線一挪，捕捉到謝行知臉上的神色。
“……”他這是會向喜歡的人露出的表情？
“疼不疼？”江源問。
“可以了，比上次成績好了?！鄙蹌P說，“他媽上次……”
他話突然止住，去看旁邊的謝行知，在想該不該他聽見，剛才到現(xiàn)在他就面無表情，與其說他就這樣，邵凱更信服他是因為討厭。
片刻，聽見謝行知用平靜的語氣問：“上次怎么了？”
“沒怎么?！?/p>
邵凱剛要吹噓一波上周的絕境反殺，就被一道冷戾聲音堵回去。
“……”
“餓了么？”宋安瀾問。
幾人都是吃過晚飯才過來，也沒什么空肚子，就是想聚。
“去昨晚那家牛蛙店吧 服務(wù)挺好?！苯刺嶙h。
唐韻第一個贊同：“可以啊?！?/p>
既然女生沒意見，其他人就沒什么想法，收拾收拾準(zhǔn)備出去。
“宋簡，可以給我一個簽名嗎？”一女生從前排的看臺伸出本子，滿臉期待地看著他。
宋安瀾伸手接過，宋字后狠狠頓了下，差點(diǎn)沒反應(yīng)把真名寫上去。
“為什么她叫宋簡？”
邵凱拿上宋安瀾的鴨舌帽，解釋：“假名兒?！?/p>
宋安瀾簽了潦草的名字，順手接過邵凱手里的帽子戴上，跟明星一樣被幾個人護(hù)著離開。
唐韻出門就調(diào)侃：“剛才宋安瀾跟明星一樣?！?/p>
江源苦思冥想：“我說那個站位怎么怪怪的?！?/p>
牛蛙店路過昨晚邵凱他們開黑的網(wǎng)吧，邵凱下意識往里面瞟一眼，跟某張熟悉面孔對上——
“？？？”
“靠！是那兩個！”網(wǎng)吧外十幾個人的目光齊刷刷看過來。
兩組人對視幾秒。
邵凱撒腿想跑，想到有宋安瀾在，剛邁出兩步又停下。
有人站出來，吐了口唾沫：“媽的，昨天跑這么快，這次看我怎么收拾你們?！?/p>
宋安瀾挪動身子，把謝行知與唐韻擋在身后，對邵凱說：“你們認(rèn)識？”
邵凱申冤：“昨天就他們追了我們八百條街。”
而他眼里的包青天：“我?guī)麄內(nèi)サ昀锏饶銈?。?/p>
邵凱一把抓住要走的人：“我們能打昨晚跑什么?。俊?/p>
宋安瀾不以為意：“我以為你們喜歡。”
誰他媽喜歡？
“行行好，幫幫忙可以吧?！苯磻┣蟮?。
宋安瀾也不是那種人，偏頭對唐韻說：“你們?nèi)サ昀锏戎??！?/p>
“哦，好。”
“商量好了？就留三個人打？”
“照樣干爆你們?！苯从辛说讱?，說話一點(diǎn)不過腦子，怎么爽快怎么來。
宋安瀾：“……”
沒想到畢生能被兄弟拿來狐假虎威。
“媽的，少廢話?！?/p>
一行人找了個巷子就干起來，幾分鐘的拳肉相撞聲后，宋安瀾第一個走出來。
邵凱和江源還在進(jìn)行終場結(jié)算。
“看見我們繞著走知不知道？”江源拍拍男生的臉，得意洋洋站起來。
——
唐韻松了口氣放下手機(jī)：“宋安瀾說他們馬上到?！?/p>
謝行知頜首盯著鍋里的熱湯。
“不用擔(dān)心，宋安瀾打架很兇的，他們不會吃虧?！碧祈嵞托慕忉?。
“這。”唐韻突然朝門口招手，謝行知下意識看過去，門口兩人臉上掛彩，宋安瀾在外面吸煙。
“……”
“靠，爽死了?！苯醋缴刃慰ㄗ嘲l(fā)上。
“煩死了，你們怎么老闖禍？”
邵凱沒坐沙發(fā)，坐在謝行知旁邊椅子上，“不怪我們啊，上次網(wǎng)吧打游戲，那貨就坐我旁邊，看我游戲玩得賊六，非說比比，幾局都沒比過，江源就開玩笑說讓我收他當(dāng)徒弟，他當(dāng)時就惱了，說江源說他菜。”
“就是就是。”江源立刻回憶起來，“他說打架，那小破網(wǎng)吧，站起來全是他的人 ，好險跑得快?！?/p>
“宋安瀾一個人能打十個，你們但凡有點(diǎn)他的潛質(zhì)…”
江源拿了串烤羊肉遞給邵凱，打斷她：“廢話嘛，人家練拳擊的，我們兩個光靠僥幸的人，哪里比得上？何況你個練跆拳道…”
也不一定打得過他們。
江源及時住嘴，唐韻看向他：“說啊，怎么不說了？”
“算了?！?/p>
邵凱笑道：“他不是怕挑你傷心事？”
“哪里，那是我戰(zhàn)功赫赫的歷史篇?！碧祈嵳f。
“沒能拿到黑帶，我以為你強(qiáng)顏歡笑呢?！?/p>
“要什么黑帶，就隨便練練防身而已?！?/p>
江源嘿嘿兩聲：“既然這樣，方便問問你為啥踢館嗎？”
“就…那個館子的館長，他泡我朋友，但他家里老婆都備孕了?！碧祈嵧锵У溃骸霸缰涝倬殐尚瞧冢屈c(diǎn)三腳貓功夫差一點(diǎn)就打過他了?！?/p>
“我說韻姐怎么會平白無故挑事呢。”江源給她夾了條蛙腿：“來來，不要傷心了哈，改天我們讓宋安瀾去踢。”
宋安瀾剛好回來，聽見的就是他們哈哈的笑聲。
“……”
沙發(fā)給他單獨(dú)留了位置出來。
唐韻看宋安瀾坐下來，趕緊給他們介紹：“這套餐里送的饃和烤羊肉串，夾著生菜吃?！?/p>
邵凱看一眼謝行知，“別客氣啊?！?/p>
江源邊包邊說：“這么一說，我又想吃烤肉了?！?/p>
“明天我買材料做啊?！?/p>
“明天周五，有個小考?！苯凑f：“那剛好補(bǔ)補(bǔ)?！?/p>
“那就這么定了，我請人買菜送家里，下午放學(xué)直接去我家就行?！?/p>
謝行知沉默了一會兒，直到邵凱問他還要不要來，他才有動作。
宋安瀾感覺視線看過來，不耐煩地問：“看我干什么？”
幾人心照不宣。
“你會去么？”
宋安瀾：“我去你能不去嗎？”
謝行知偏頭看邵凱，平靜問他：“要我?guī)裁磫?？?/p>
江源忍笑：“把人帶上就行?！?/p>
宋安瀾見過太多不怕死的，但被自己一治就都老實了，謝行知還是第一個沒門硬闖的。
不，也不是，第一個是江源。
“要吃什么發(fā)我點(diǎn)菜啊。”
江源拿出手機(jī)，一下點(diǎn)進(jìn)灰白頭像的聊天界面，臉被屏幕照得發(fā)綠。
“……”他抬頭，一言難盡：“安瀾，我的消息你都沒回?！?/p>
“多正常的事?！鄙蹌P退出群聊界面給他看他和宋安瀾的界面，一堆消息語音下，就宋安瀾一個“哦?！?/p>
“你起碼有個哦?！苯赐闯?，“我連個句號都沒！”
剛說完，手機(jī)嗡一聲，江源看一眼對面跳出來的句號。
“……”
“滿意了？”宋安瀾平靜地放下手機(jī)。
江源又痛斥：“為了得到點(diǎn)心靈慰籍，我還給你置頂了，你估計翻了半天才找到我吧！”
“沒?！彼伟矠懟貞?yīng)，他微信就他們?nèi)齻€好友，一個潘月虹，一個群聊，翻都不用翻。
“我分享的視頻估計他看都沒看?！碧祈崋鑶鑳陕暋?/p>
“上周發(fā)的小狗小貓，還是昨天發(fā)的格斗技巧？”
唐韻猛地繃直身子：“你看??！”
“看了感興趣的?！?/p>
“……”
“還有頭像?！碧祈嵳f：“我分享了幾個頭像視頻，讓你換也不換?！?/p>
宋安瀾沒心思搞這些，微信賬號誕生幾年了，一直用的都是初始頭像。
給他們一種在跟注銷賬號聊天的既視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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