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型會議室里,鎧甲神把上半身襯衫一絲不茍地塞進褲子里,動作利落。他默默看著約他來此的紫云會長,眼神中隱含著不耐煩。又在會議室里懶洋洋地踱著步,故意拖沓著皮鞋,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拖沓拖沓”聲,目光在房間角落和桌椅間來回掃視,似乎在尋找什么。
紫云金甲優(yōu)雅地靠在真皮矮沙發(fā)上,修長的手指輕輕托著下巴,深邃的眸子凝視著鎧甲神。作為僅次于他的行業(yè)前輩,紫云金甲對鎧甲神的脾性早有耳聞。他手中把玩著一塊較老樣的懷表,那表雖已跟不上市場潮流,但在他掌心卻被賦予了新的意義。懷表被他摩挲著,發(fā)出輕微的金屬摩擦聲。他的不會出現(xiàn)一點錯的臉上掛著溫潤的笑容,回憶著父親當年教他待客之道時的情景。
皮鞋拖沓拖沓的響聲停在某一處,紫云也終于停止把玩對他來說意義非凡的懷表,靜靜的看著停住腳步站立的鎧甲神。
鎧甲神看著窗外,隨即又利落的用雙手抓住兩側藍色的窗簾抖動,“嘩—”,猛地拉動,窗簾隨著力道晃動,幾秒后消停下來,埋著隨時可能從窗外投進來的探究的目光。光堪堪被遮住,在一小綹的光柱下,被鎧甲神的動作帶出的塵埃絨毛翻滾著,有的甚至落在了紫云為這次見面而準備的兩杯茶中。
“紫云會長來邀我,不只是來喝茶的吧。”鎧甲神說著,找到了一個近的座位,捛著衣服坐下,用波瀾不驚的眼神回看著對面。
紫云金甲的目光施在那兩杯茶沒有移動,微不可察的笑了一下,但又輕輕哼出了聲,嘴巴一張一合:“當然,你也可以認為我來找你約會的。”
“紫云金甲,這并不好笑。我沒什么功夫跟你一起品茗?!?/p>
紫云扶正身子,滿含笑容,而眼睛里卻又看不見笑意,用手指關節(jié)敲了敲桌子:“幾十小時后的比賽,你跟我組隊?!?/p>
鎧甲神看了眼紫云金甲敲紅了的的手指,這在冷白的皮膚上格外顯眼,又將視線放在這個學院的學生會會長身上,想了想,開了口:“理由,給我一個讓我心服口服的理由?!?/p>
“吶,我想鎧甲神同學也應該知道我們兩個之間的秘密很少吧,這次比賽,鎧甲神同學難道不想輸掉讓自己的免戰(zhàn)籍名額充公,為方便以后上戰(zhàn)場嗎?”
“紫云會長,我想你也應該知道,免戰(zhàn)籍者一旦主動棄賽,額度即刻凍結,家族需補繳十倍代役金?!辨z甲神表面鎮(zhèn)定的盯著紫云金甲,后槽牙都快要咬碎。
這個老狐貍,又想要炸我嗎?
紫云金甲雙手合攏,客套的笑笑:“哈,我想鎧甲神同學理解錯了,我認為,我們呢是同一派的。至于主動棄賽這件事,只要你平常狀態(tài)對戰(zhàn),到了最后給出一個小失誤不就行了嗎?然后呢,比賽輸掉不就拿到了嘛,你不就可以參戰(zhàn)了嘛,補約金不就不用給了嘛。”
哼。這才是傻逼會長的目的吧。鎧甲神面上不顯,身體向前傾斜,反駁道:“聰明的會長就沒有想過其他人也會這樣想過嗎?比如,赤焰那小子。說起來,他周圍的那些伙伴也會跟他這么想,或許還討論過?!?/p>
“你難道會認為這些不諳世事的新生會精的過我們這些從小見識那么多的學長?”
鎧甲神,你,慫了。
漬,老狐貍。鎧甲神眼神微斂,深邃眼眸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晦暗,仿佛古井投石,泛起的漣漪瞬間歸于平靜,而那深藏的念頭,如沉入水底的暗流,隱匿不見。但他又忽的收斂,仿佛思考到自己想要的最優(yōu)解。
“紫云會長,不過你呢,你不也想輸嘛,兩大天才一起輸了可不是什么巧合呢?!?/p>
紫云金甲用手勾起碎發(fā),別到耳后,依舊微笑著回答:“這次,我只要你輸就好了。其他的不要多問,我不會做與我無利的事,你啊還請多多放心?!?/p>
“怎么樣,鎧甲神,組隊嗎?”
紫云對面的人緊緊皺了皺自己的襯衫,可能是今天剛剛熨好的襯衫,現(xiàn)在又被弄的滿是褶皺。鎧甲神藍色的眸子暗了又暗,腦袋里像是進行著頭腦風暴,又或者已經是到了左腦搏擊右腦的程度。為了父親不用再燃用生命做顧問,我,可以。
鎧甲神回過神,咬了咬嘴唇,端正的抬起頭,站起身來向對面的笑臉盈盈的紫云金甲抬起手來,用鎧甲神自己覺得最冷靜的聲音說著:“合作愉快…”
“紫云會長?!?/p>
紫云金甲抬手,狠狠反握了回去。而他的另一只手,死死握著懷表,輕輕的摩擦著,像是留戀,像是回憶,像是契約。
過了好久,紫云金甲才聽見自己的聲音:“合作愉快?!?/p>
“哐”,鎧甲神他開門關門又走了。
小型會議室里只留紫云金甲這么一個人。
他已經不在在意自己的坐姿是否美觀正確,而是整個身子前傾,頭埋在自己的臂窩,雙手緊緊抱住膝蓋,剛剛別完的碎發(fā)連同著劉海盡數垂下來,眼睛里面一片昏暗,而光線不足的房間里的幾點透進來的陽光又襯托著紫云金甲是多么的孤獨。
現(xiàn)在的他,已經不是情緒穩(wěn)定,做事雷厲風行的會長。他想的話,現(xiàn)在這個職位不是定義自己的名稱。
磊起的自以為很堅固的高墻崩塌瓦解。
那個已經模糊不清的背影,幻想過的笑容,此刻又像是刀子,扎進紫云金甲的心,再拔出來,又扎進去,反反復復……
自己的前任戀人,現(xiàn)在活著么……
我的舊愛,是否還安好?我好想你……
那是想要塵封的記憶。
“哈……嗯…”一滴熱淚滴在手背上,惹的紫云金甲一顫,那滴淚又像是滴在心里。
滴在雨后沒被淋到的角落,滴在血坡里沒被染色的地毯。
你在哪,我好想你……
反復被握緊的老樣的懷表,是紫云金甲第一次遇見他前任戀人時交換的禮品。而紫云金甲送給她的,是一個很好看的鼻煙盒和一方鑲著紫云自己名字的手帕。
定情信物嗎……
還是一生一次的陪葬品。
不論是以后為她封心鎖愛,還是什么再不娶妻什么的執(zhí)念愛意,我只要找到她就好,只要她還在就好,只要她健康就好。她嫁人,還是別的,都沒什么關系,我依舊可以送上我對她最真摯的祝福。
在哪……
“咚咚——”
什么桃花林我看你,你看我,現(xiàn)在的一切思念和情緒被一陣敲門聲打破,脆生生的聲音,像是鏡子碎裂前發(fā)出的“咔嚓”聲。
“師哥,你在里面嗎?”門外響起的是銅角王富有穿透力的聲音,看樣子像是在凌亂的風中找了很久自己的會長。
“在,你進來就行。”
“吱呀——”門被來人給慢悠悠的推開,銅角王穿著訓練服,黃色的頭發(fā)被一根發(fā)帶給繃住。他的眼睛專注盯著手里的報告刊,睫毛在紙頁上投下陰影。
他又收住,把目光投向紫云師哥。
“以后能不能留個信啊,留張紙條也行,你這樣到處跑,我想找你都找不到。要不是我在這層拐角遇見鎧甲神,他告訴我你在這我才能找過來的?!?/p>
紫云金甲收住剛剛的情緒波動,有一搭沒一搭的回聲:“看情況吧,師弟?!?/p>
“你這樣子我很難辦的欸,師哥。”
“話說……”銅角王看了看屋內昏暗的光線,再向緊遮著的窗簾那里努努嘴示意,隨即大跨步走到窗戶那里,“屋里什么樣子啊,我都懷疑我剛剛遇見的鎧甲神是來找你一起研究巫術的,別給你捂到發(fā)霉嘍?!苯又帧皣W—”一聲,拉開了所有窗簾,導致一直處于少光狀態(tài)的紫云金甲被陽光曬的眼疼,迅速抬手遮住了眼睛。
“銅角王,能不能悠著點,慢慢拉開不行嗎,天天使著那個牛勁?!?/p>
“哦,是這樣的師哥,學生會那里有事需要你處理一下,你要是沒事就跟著我走。”
“行,你先走吧,我鎖會議室的門?!?/p>
“待會在學生會再會哦?!?/p>
坐在沙發(fā)上一動不動的紫云金甲目送著銅角王翻著報告刊走遠才動著坐麻了的腿站了起來,默默看著桌子上沒動一點的兩杯茶,輕輕勾了勾嘴角,彎下腰把杯子拿起來,用力把它們里面的茶水給倒在了旁邊的垃圾桶里。
光照著垃圾桶,悄無聲息的讓茶水蒸發(fā)掉。
我很期待你鎧甲神的表現(xiàn)。
也不知道赤焰那里怎么分配的隊員。
靜立一會后,紫云金甲邁來長腿走了出去,順便落鎖,朝學生會方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