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倒一旁的茶盞中,殘余的茶水緩緩流出,很快在桌面上蜿蜒成一道不規(guī)則的痕跡。
然而,此刻在場的幾位主人公卻無暇顧及這一幕,他們的思緒早已被更為緊迫的事情牽絆住,難以分心。
風絮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含著水汽,一眼掃過去都動人的緊。
淑貴妃心底的火氣卻久久落不下去。
“李承澤?!笔缳F妃的面容平靜如水,卻因微微蹙起的眉頭而透出一抹深沉的怒意,“你今日進宮,便是為了到這絳雪軒來大肆張揚、彰顯威風?”
她的話語雖輕,卻似寒冰般擲地有聲,字里行間滿是對李承澤此舉的不滿與警告。
頗有對方再多言,便將人趕出去的意味。
李承澤臉上表情緩緩收起,從懷中掏出一張素雅的帕子,明知風絮定然不會伸手接過,便默默將它置于桌面靠近她的一側(cè)。
李承澤心中躁動幾分。
“抱歉……云嬪娘娘?!崩畛袧蓪⒁暰€下移,落在風絮蜷起的手指上,這幅姿態(tài)在外人看來并不算誠心。
顯然,風絮也是這樣認為的。
淑貴妃話音剛落,風絮便再也壓抑不住內(nèi)心的情緒,仿佛瞬間尋得了可以依靠的港灣。
一瞬間便有了力氣辯駁。
哪怕再想活命,在慶帝面前她也有時候拋不下自己那股子“清高”勁,說句好話、軟話很難嗎?
于旁人而言,易。
于她而言,難也不難。
難的是現(xiàn)下她張不開口,不難的是,生死之間是個人應(yīng)該都會選擇活命吧?她也不清楚自己說不說的出口,或許吧,但終究還不到生死不是嗎?
不去看不去聽,就是聽不到看不到……
‘我也不想來這里的?!?/p>
更別說對方懷里還抱著她兒子,過分!
風絮越想越傷心。
滿腔的委屈,壓的她的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迅速打濕了纖長的睫毛,鼻頭也被水汽熏染的通紅一片。
帶著幾分哽咽,她含糊不清地扯著淑貴妃的袖子,怯怯喚道:“姐姐——”
說完這兩個字,風絮哽咽更甚,不只辭別的話說不出,連告狀都怕斷斷續(xù)續(xù)的,索性不再開口。
只能側(cè)過頭,躲避來自對面的視線。
……
見到風絮的眼淚,李承祈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李承澤在欺負風絮,使勁推了李承澤一把:“二哥!不許欺負我母妃,二哥壞!”
從李承澤懷里掙開,李承祈往風絮同淑貴妃中間擠,湊上去捏著袖口給風絮擦眼淚,被風絮伸手按下。
袖口的上面的暗紋擦眼淚真的很不舒服!風絮瞪著通紅的眼眶,捏住李承祈還要往上遞的袖口,搖頭拒絕。
“母妃,母妃?!崩畛衅硐袷菙Q了發(fā)條的小狗一樣,湊在風絮面前,左搖右看個不停。
“不要哭了,我以后不跟二哥天下第一好了。”說完,李承祈步上淑貴妃的步伐,對李承澤怒目而視。
只是瞪的越發(fā)圓潤的瞳孔,看著更加惹人疼愛,就像……一樣。
明明連告狀都告不明白,偏生她周圍的人還都挺吃她這一套。
“母妃,兒臣只是有些好奇罷了?!崩畛袧晌⑽⒌拖骂^,眼瞼輕垂,遮住了那抹復(fù)雜的情緒,“畢竟,這還是兒臣頭一回見云嬪娘娘?!?/p>
他頓了頓,聲音里帶著一絲沉悶與自責,“昨夜宮宴結(jié)束后,宮中突遭刺客之亂。聽到消息的那一刻,兒臣便再也無法入眠。待宮門開啟,便匆匆進宮查看究竟了?!?/p>
“況且,我聽宮中之人提及,燕統(tǒng)領(lǐng)先前曾造訪范府,歸來后又匆匆前往云嬪娘娘處。
這一來一回之間,似有諸多隱情纏繞于心,這才令我按捺不住探尋之意,這事也怪我,見云嬪娘娘帶笑,本欲同娘娘多些言語,到底身份有別,以至于言語間少了分寸?!?/p>
“還望娘娘見諒?!?/p>
察覺到那道悄然投來的目光,李承澤微微一頓,繼而再度開口,語氣中多了一分溫潤與自責:“實在抱歉,是我冒昧了?!?/p>
他這話說的并不算真切,甚至可以說是虛浮地落不到實處。
看到淑貴妃微不可查地頷首,風絮將手帕推回去。
隨著她的動作,一小節(jié)手腕被李承澤收入視線。
風絮不欲同他多說,算是稀里糊涂地認了他的道歉。
朝淑貴妃比了個要走的手勢,牽著李承祈準備出去。
李承澤眼睫顫動,將手帕原樣收回懷中,看著一大一小的身形,直到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