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三次見到哪吒時，是在陳塘關的總兵府內(nèi)。

這次的她，終于不再是那身紅色的衣服，不再戴著做工粗陋的花環(huán)，而是一身粗布衣裳，隨著兩個三，四歲的孩童一起。

“聽說師傅要收一對童男童女做童子，這就是送來的人？”臂挽紅綾，看起來已經(jīng)八、九歲模樣的男童一腳踢開緊閉的大門，不再那么圓滾的眼睛抬眸望來，清冷目光銳利如劍。

眼中含著幾分悲哀的李總兵身軀條件反射地微微一顫，而后轉(zhuǎn)身瞪向來者，嗓音中帶了幾分色厲內(nèi)荏的怒氣：“哪吒！你的禮貌呢？怎能隨意踢門？”

“哼！”不屑的冷哼一聲，祂抱臂踱步而來。

墨色頭發(fā)用紅發(fā)帶扎成兩個丸子頭，還沒長開的容貌精致漂亮的難辨雌雄，紅色長綾環(huán)在祂的周身，一身雪色繡紅蓮的勁裝，仿若神明降臨！

清冷冷的目光打量過還不知事的一對幼童，落到了她的身上，漆黑如墨的眼中閃過一絲厭惡：“這個，也是你們要獻給師傅的？這看起來，可不像能做'童子'的?！?/p>

“這位姑娘不是......”李靖有些遲疑。

她抿了抿唇，抬眸看向那周身散發(fā)著一股淡淡蓮香的男童，麻木的眼中有微光聚集。

瘦弱的難辨男女的身軀伏跪下去，許久未曾發(fā)聲的嗓音，有些沙?。骸盎卮笕?，他們還太過幼小，不能很好的聽候吩咐。小女愿意以身相替，求大人應允。”

李靖的目光看向哪吒，眼中有忐忑，也有幾分微弱的期頤：“哪吒……你看……”

“又是你？”哪吒打量著她片刻，神情浮現(xiàn)幾分詫異，幾步走到她面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

祂低頭湊近，墨色的眼中，隱有紅光閃過：“好香，原來如此......”

“這一對童男童女，就放回去吧，師傅那里我去說，不過……”祂瞇起了眼睛，墨色中紅光閃爍，難辨那浮現(xiàn)的神情，是單純的惡意戲謔，還是帶了食欲的垂涎？

“你需自愿，當獻給小爺我的祭品！”

“好……”

5.

時有天神高居九天，冷眼俯視人間；有妖魔縱橫肆虐，食人飲血。

而夾在中間的凡人惶惶不安，無力自保。

凡人為求生存，獻上食疏瓜果、獻上五畜，乃至于獻上同類血肉，只為求那一點點不知是真是假的庇佑。

天神站立在云端之上，妖魔被神力束縛哀嚎不斷，劫后余生的凡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奉上供奉。

只是……為何天神的眼中，藏著赤紅之色？

為何那不染塵埃的天神，卻有著和妖魔相同的血腥臭氣？

凡人叩首，不知、不見、不言，只愚昧的將“神圣”奉為信仰。

有那天生純凈之體，一雙眼眸能辯世間本相，能指引族人看清事物根本，然其肉體孱弱無力。

于是，本該的指引者，被迫變成了案板上的魚肉。被食肉飲血、敲骨吸髓，謂天生祭品，用予祀神！

“所以，你可要好好討好小爺，全身心的侍奉。否則……”祂垂眸看著乖順的跪在腳邊的她，猩紅的舌尖舔了舔唇瓣，唇角微揚，笑的邪氣十足。

“先不說小爺，只那些垂涎著你這純凈之體的妖魔仙神……就會直接將你剝皮抽骨，嚼吧嚼吧吞噬干凈了！”

她臉上浮現(xiàn)起有些僵硬的笑，曾經(jīng)一潭死水的眼中，模糊的倒映出祂的樣子——有猩紅的血氣在縈繞翻騰，同樣的猙獰而恐怖。可那仙神都不曾留意的最深之處，卻藏著一抹純白！

“好，我信您……”

曾被一次次送上祭臺的少女，終于在金圈紅綾之下，得到了短暫的安寧。

她不用再每天提心吊膽、害怕第二日醒來就被送上某些存在的餐桌，成為他人的腹中之食；也不用再日日被困在那一間小屋中，數(shù)著日子活著。

她第一次能像個普通人那樣，出門、上街，乃至看世間百態(tài)。甚至是接觸到那傳說中的仙術，能夠修習那所謂的術法！

無論那所謂的仙術，其本質(zhì)究竟是仙，還是“妖”？但她終于是真正的接觸到它，能夠去了解它。

那一點流光，從她指尖放出的那一刻，曾經(jīng)麻木的眼眸，如同洗去塵埃污垢的珍珠，亮起了耀眼的色彩！

即便那一切如同手中流沙、指尖流水，她也第一次，真正觸碰到自由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