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壇中央的黑色盒子震顫著，表面蛛網(wǎng)般的裂痕滲出青黑色霧氣，在幽綠燭火下翻騰如活物。吳邪盯著黑眼鏡微微發(fā)顫的指尖，忽然想起去年在格爾木療養(yǎng)院，這人叼著煙幫他解讀墻上血字時，手穩(wěn)得能在搖晃的吉普車上穿針引線。此刻那雙總是戴著皮手套的手，正死死攥著裝有中和劑的小瓶，指節(jié)泛白到近乎透明。

“黑眼鏡，你最好給我們說清楚！”胖子的工兵鏟重重砸在玄武巖地磚上，震落穹頂垂掛的尸藤，暗紫色汁液濺在神秘人腳邊，竟滋滋冒著白煙。他額角青筋暴起，眼底卻藏著受傷的獸類般的哀痛，“這破盒子到底是什么玩意兒？你現(xiàn)在說有毒，早干嘛去了？”

黑眼鏡摘下墨鏡，鏡片后的右眼蒙著層詭異的灰翳——那是在蛇沼鬼城為救吳邪，被雞冠蛇毒液灼傷留下的后遺癥?！叭齻€月前，他們給我寄了段實時影像。”他的聲音像砂紙磨過生銹的鐵板，喉結(jié)在布滿陳舊刀疤的脖頸間滾動，“阿翠被鎖在柬埔寨的地下實驗室，那些培養(yǎng)皿里的尸鱉王……”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指縫間滲出黑血，“每只都有成年人手掌大，啃穿鋼板只要三分鐘?！?/p>

解雨臣的軟鞭突然“啪”地甩在地面，驚起滿地蟄伏的尸蟻。他摩挲著袖口銀線繡的海棠花紋，這是幼時母親留給他的最后物件：“所以你就打算用我們當(dāng)誘餌？黑爺，當(dāng)年新月飯店你替吳邪擋下的那一箭，看來是白挨了。”

“我他媽倒是想單槍匹馬！”黑眼鏡突然咆哮，踢翻腳邊盛滿尸油的銅燈?；鹧骝v起的剎那，吳邪看見他后頸蜿蜒的蜈蚣狀疤痕——那是在古潼京為救胖子，被尸蟞群啃噬的印記?！澳銈円詾槲覟槭裁纯偞髦R？那些人往我眼睛里注射尸鱉卵，說要是不聽話，就等著在清醒中看著蟲子從瞳孔里鉆出來！”

死寂籠罩著整個祭壇，唯有黑色盒子的嗡鳴愈發(fā)刺耳。神秘人突然發(fā)出夜梟般的尖笑，震落頭頂懸著的青銅編鐘。他扯下面具，露出的不只是猙獰疤痕，左眼位置赫然嵌著枚蠕動的尸蟞，甲殼上刻滿古老的祭祀符文：“你們以為我生來就是瘋子？”他的聲音像兩塊碎骨相互摩擦，“二十年前，我的村子被那些追求永生的人屠盡，他們把我父親的皮剝下來做成鼓面，用我母親的腿骨雕刻成儀式權(quán)杖！”

林悅突然抓住逸塵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對方皮肉。她想起在密室里，逸塵為保護她被機關(guān)劃傷時，也是這樣死死咬著嘴唇不哼一聲。“你看祭壇的壁畫！”她顫抖著指向墻壁，斑駁巖畫中，無數(shù)奴隸被釘在十字架上，胸口剖開的傷口里爬出黑色巨蟒，“這些人當(dāng)年用活人喂養(yǎng)尸毒，神秘人……他全家都是祭品！”

神秘人的鐵鏈突然暴漲，倒刺劃破吳邪臉頰。千鈞一發(fā)之際，小哥的黑金古刀擦著他耳畔劈下，斬斷半空中的鎖鏈。飛濺的鐵屑中，吳邪看見黑眼鏡眼中瘋狂與痛苦交織的光芒——那是在無數(shù)次絕境中，他們彼此確認生還時才會有的眼神。

“逆時針方向！從刻著蛇形紋路的凹槽開始！”吳邪的嘶吼混著祭壇轟鳴。他的手指觸到冰涼的凹槽，突然想起黑眼鏡教他摸金定穴時的溫度。當(dāng)最后一塊玉玨嵌入，神秘人掙脫胖子的糾纏，鐵鏈直取黑眼鏡咽喉。

“小心！”胖子的怒吼聲中，黑眼鏡卻迎著鐵鏈撲去。他扯開衣領(lǐng)，露出布滿尸斑的胸膛，那是長期接觸尸毒的代價?！皡切埃浀谩彼穆曇舯槐曂虥]，墨綠色中和劑潑灑在盒子上，騰起的煙霧中，吳邪仿佛又看見那個在沙漠里分給他最后半壺水的身影。

神秘人在毒霧中發(fā)出凄厲慘叫，他的身體開始潰爛，卻突然伸手抓住吳邪：“告訴所有人……永生是詛咒……”他的瞳孔在消散前突然恢復(fù)清明，“替我……把這個還給村子……”一枚刻著梵文的銅鈴落在吳邪掌心，還帶著余溫。

當(dāng)最后一縷毒霧散盡，祭壇中央只剩下焦黑的殘骸。解雨臣彎腰拾起半塊燒焦的布條，上面依稀可見“長生殿”的字樣。胖子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擦拭黑眼鏡留下的墨鏡，鏡片上的指紋被他抹了又抹，最終還是忍不住用袖口狠狠擦去眼角的濕潤。

吳邪握緊銅鈴，鈴聲在空蕩的古墓里回響。他望著遠處石壁上的血手印——那是黑眼鏡在毒發(fā)前，用最后的力氣留下的逃生路線標(biāo)記。燭光搖曳間，他仿佛聽見熟悉的調(diào)侃：“天真，哭喪著臉干什么？下次請我吃杭州樓外樓，咱們就算兩清了。”

“走吧?！毙「绲穆曇魪纳砗髠鱽?。吳邪回頭，看見同伴們疲憊卻堅定的眼神。林悅正細心地為逸塵重新包扎傷口，胖子把黑眼鏡的墨鏡鄭重地收進背包，解雨臣則默默點燃三支煙，插在祭壇殘骸前。

通道外的夜風(fēng)卷著沙礫呼嘯而來，吹過滿地狼藉的戰(zhàn)場。吳邪知道，關(guān)于長生的詛咒遠未結(jié)束，但此刻，他掌心的銅鈴與口袋里的墨鏡，早已將這群人的命運緊緊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