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的指尖深深掐進掌心，喉頭像是被夏夜粘稠的空氣堵住了。顧晨握著玻璃杯的手指忽然收緊，折射著暖黃燈光的碳酸氣泡在杯壁炸裂，發(fā)出細微的滋滋聲。

"我選大冒險。"她猛地抓起桌上的檸檬茶一飲而盡，酸甜的汁水嗆得眼角發(fā)紅。在眾人的噓聲里，她奪過轉(zhuǎn)盤用力一撥，金屬指針在"與左邊第三位異性十指相扣對視三十秒"的選項上顫巍巍停住。

顧晨恰好坐在她左邊第三個位置。

沸騰的歡呼聲中，林悅被推搡著跌坐在顧晨面前。少年修長的手指還沾著冰鎮(zhèn)飲料的水珠，涼意滲進她發(fā)燙的掌心時，她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震碎了禮堂里所有的喧囂。顧晨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的陰影，隨著秒針走動，那層陰影漸漸漫上淡淡的紅暈。

"二十七、二十八..."起哄的計數(shù)聲里，顧晨忽然偏頭輕咳一聲，喉結(jié)在燈光下滾動出微妙的弧度。當最后一聲倒數(shù)落地，他抽回手的動作帶著不自然的遲緩，指尖擦過她腕間跳動的脈搏。

散場時暴雨突至。林悅躲在教學樓的屋檐下，看著顧晨撐開黑色雨傘走進雨幕。水花在他靴邊綻開又破碎，那道身影卻在拐角處停駐。傘面忽然向后傾斜，露出少年被雨水打濕的側(cè)臉。

"要去便利店嗎？"他的聲音混著雨聲傳來，"聽說新出的芋泥面包..."后半句消散在驟然呼嘯的風里，林悅已經(jīng)沖進他的傘下。

傾斜的傘骨將世界割裂成狹小的空間，林悅的校服袖子擦過顧晨挽到手肘的襯衫。轉(zhuǎn)過第二個路口時，顧晨突然拽住她的手腕往懷里一帶。飛馳而過的電動車濺起的水花全數(shù)潑在他后背，隔著濕透的衣料，林悅聽見他胸腔里同樣失控的心跳。

便利店暖黃的燈光下，顧晨把加熱好的牛奶推到她面前。玻璃窗上的雨痕將他的輪廓暈染成溫柔的水彩畫，他垂眸撕開芋泥面包的包裝紙："其實今天轉(zhuǎn)盤第二次停住時，我悄悄扶了下指針。"

林悅咬住的面包差點掉在桌上。她想起那個突然改變方向的金屬指針，想起對視時少年眼底晃動的光，想起雨傘永遠傾向自己的弧度。窗外的暴雨不知何時變成了細雨，在霓虹燈影里織成金色的絲線。

玻璃杯沿凝結(jié)的水珠滴落在顧晨泛紅的指關(guān)節(jié)上，林悅這才注意到他呼吸帶著不尋常的灼熱。少年把撕開的面包推過來時，指尖擦過她手背，燙得像團裹著絲絨的火。

"你發(fā)燒了？"芋泥甜香突然變得酸澀，林悅望著他后頸被雨水洇成深色的襯衫領(lǐng)口。昨夜電動車濺起的水花在記憶里泛起漣漪，傘骨傾斜時他右肩淋濕的弧度此刻正在白熾燈下蒸騰出霧氣。

顧晨低頭攪拌著涼透的咖啡，碎發(fā)垂落遮住顫動的睫毛："可能換季著涼。"話音剛落就偏頭打了個噴嚏，鼻尖泛起的水光讓他平日冷冽的輪廓瞬間柔軟下來。林悅突然伸手拽住他袖口，布料下滾燙的體溫證實了她的猜測。

十點整的閉店音樂響起時，林悅已經(jīng)站在藥局貨架前。顧晨倚著自動門看她踮腳取下退熱貼，薄荷綠的包裝在她發(fā)梢掃過的地方輕輕搖晃。"其實不用..."他沙啞的勸阻被塞進懷里的暖寶寶打斷，林悅正把圍巾一圈圈纏在他脖子上，羊毛纖維蹭過發(fā)燙的耳垂時，他聞到她發(fā)間若有若無的山茶花香。

雨后的石板路泛著泠泠月光，林悅執(zhí)意要送顧晨回宿舍。經(jīng)過紫藤花廊時，顧晨忽然停步扶住廊柱，發(fā)燒帶來的眩暈讓他整個人向花影里傾斜。林悅慌忙架住他胳膊的瞬間，少年滾燙的額頭輕輕抵在她肩上，呼出的熱氣透過毛衣織孔滲進鎖骨。

"上次在攀巖墻..."他沙啞的聲音震得她肩頭發(fā)麻，"你腰間的保護繩，是我系的蝴蝶結(jié)。"

林悅突然想起拓展訓練那天，當安全員詢問誰擅長打繩結(jié)時，是顧晨第一個接過她腰間的繩索。記憶回溯的浪潮中，更多細節(jié)浮出水面——開學典禮那晚散場時莫名出現(xiàn)在她書包側(cè)袋的潤喉糖，辯論賽抽簽時被悄悄調(diào)換到她手邊的幸運數(shù)字，還有每場暴雨天準時出現(xiàn)在教室門口的備用傘。

快到宿舍樓時，顧晨突然轉(zhuǎn)身將什么塞進她掌心。躺在手心的金屬指針泛著微光，邊緣還帶著他體溫熨燙過的暖意。"招新會那天，"他退后兩步隱入樹影，聲音混著晚風送來，"我往報名表箱里放了三十七張空表格。"

林悅攥緊指針站在原地，終于明白為何那天報名箱里會恰好剩下最后一個名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