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相煎何太急
“去！濫竽充數(shù)的，一邊兒呆著去！別來搗亂！”
納婭小姨毫不客氣地瞪了爸爸一眼，又朝清婉表妹招招手：
“過來！我這兒有辦法讓你贏她！我們倆一起來，殺一殺她的銳氣！”
還不服氣??！
居然還要聯(lián)氣手來對付我？我倒要看看你們，這次能耍什么花招？！
只見這一回，是納婭小姨湊到清婉表妹耳朵前，嘰里咕嚕起來……
又是悄悄話?。?/p>
就不能換點兒新鮮的嗎？
“Twinkel,twinkel,littre star,
How I wonder what you are…… ”
英語歌？！
有一手！我竟然忘了，雅雅小姨的職業(yè)是大學(xué)的英語教師！
“怎么樣？我會英語！你不行了吧！”
看到清婉表妹洋洋得意的樣子，我突然想起，葉子老師對我的的忠告：
“21世紀(jì)了！學(xué)會至少一門外語，是非常重要的！尤其是英語，這門全地球通用的語言！不管是將來你們出國留學(xué)也好，還是外國人來訪問我國也罷，你們總要交流吧？不會英語，就等于聾子和啞巴！”
葉子老師的話，今番，我是真真切切體會到了！
這邊，所有人將目光投向了我，問我會不會？我只能答：
“我只知道她唱的這首歌是《小星星》：
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
“不行！你必須用英語唱！”
終于讓她給抓住了！刁難人，清婉是最在行的。
“ABCDEFG,HIGKLMN,OPQ,RST,UVW,XYZ……XYZ,nou you see?I can see my abc.”
我用英語只能這樣唱。
“來來，靈兒！”
是，迎娣小姨？迎娣小姨招呼我了：
“靈兒，咱不怕她！清婉還沒有上小學(xué)，那首歌是雅雅小姨教她唱的。她能教清婉，我也能教你?！?/p>
迎娣小姨把聲音壓得低低的，悄悄地告訴我另一首一英語歌……
“Mary have a little sheep ,little sheep,little sheep!
Mary have a little sheep lt`s fleece was white a snow……”
果然，和清婉一樣，才唱了兩句，我就唱不下去了。
“孩子們剛剛上學(xué)，沒有學(xué)習(xí)太多英語，不必為難她們?！?/p>
多虧迎娣小姨出來支招：
“我來宣布一條新的比賽規(guī)則：就用我們桌子上這些東西，你們拿起其中一個，互相問對方單詞，答上來多者為勝！”
“哼哼！”
清婉表妹陰笑著，從桌子上拿出吃剩的半個蘋果：
“Apple！”
這也太簡單了吧！接著，我從一籃子香蕉里面，掰下來一只：
“banana！”
她也答上來了！
“那這個呢？”
這回，清婉表妹拿起一只蘋果核來問我。這可把我給難住了：
“Apple核？”
“不對不對！哪有這樣的英語？”
“那你能給我答上來，就算你是對的！”
我們倆一言不合，又?jǐn)囋谝黄鹆恕?/p>
“行了，咱不跟她鬧！”
雅雅小姨左手將清婉往過一摟，右手拿出一個橘子遞入清婉手中：
“你問她，這個用英語怎么說？”
“orange！”
我雖然才剛上一年級，但還沒有開始學(xué)英語課。這些水果的單詞，都是我從錄音機里聽的。
“那么，這支鉛筆，用英文怎么說呢？”
這回該換我了。我輕輕地從小板凳上站起，慢慢地走到寫字臺旁邊，從筆筒里抽出一支綠色的帶橡皮頭的鉛筆。
“pencil！”
答的不賴嘛！據(jù)說清婉表妹他們這一屆，在幼兒園就開始教英語了……況且，我們都是一起聽英文磁帶長大的，我會的她都會，也再正常不過了。
“那你給我等著！”
看見我將考題從“水果”換成了“文具”，清婉一個轱轆從沙發(fā)上跳了下來，蹦跶著來到寫字桌邊，腳墊著凳子攀上了桌面，握住那竹子做的筆筒子，一股腦兒倒了個底兒朝天：
“這塊橡皮，用英語怎么說？”
“eraser！”
“那這把尺子呢？”
“ruler！”
“你給我看好了，這可是桿鋼筆！怎么樣，不會了吧？”
……
還真給我問住了！
“pen……”
正當(dāng)我愁眉不展之際，迎娣小姨在我耳邊吹來一陣清風(fēng)！
“pen！”
我立馬高聲叫道。
“你們倆給我坐回去！還有沒點規(guī)矩？”
興味正濃的時候，總有那么幾個大人過來掃興：
“把筆筒扶起來，放正了！東西放進(jìn)去！”
“把筆筒扶正了，放好！東西收拾進(jìn)去！”
清婉受到威脅，仍然絲毫未動！卻完全指揮起我來！“你也給我一起放！”
“哎呀，這大過年的，什么規(guī)矩不規(guī)矩的，今天都不必遵守了！”
姥姥截過舅媽手里舉起的尺子，細(xì)細(xì)地吹著清婉手指背上的四條紅印。
“以后不能翻桌子了！”
姥姥請走舅媽，清婉表妹又被納婭小姨抱走了：
“咱倆就在這兒坐著，我跟你合伙，看能不能贏的了她！”
說罷，就拿出一盞茶杯：
“你問她這個！”
“茶杯用英語怎么說？嘿嘿，你不會了吧！”
……
我還真一時給蒙住了。
“清婉，你告訴她！”
“cup！”
我，合上雙眼，思量許久，再度將雙目睜開：
“那，杯中的茶呢？”
“tea！”
哇！這速度？怎么會這么快?。?/p>
“這就驚訝了？難的在后面呢！哼哼！”
只見清婉拿起一個大搪瓷缸子：
“這個的英語，你知不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Cup??！剛才都問過了，你還問？”
“錯啦！”
只聽清婉大喊一聲，幾乎震碎我的耳膜：
“它的英語叫‘mug！’”
“杯子杯子都是杯子，怎么會不一樣呢？”
“怎么不會不一樣？那個冰菊的玻璃杯還叫‘glass’呢！”
眼看，我即將敗下陣來……
“伯伯叔叔和舅舅，英語全部叫uncle；姑姑嬸嬸和阿姨，英語全部叫aunt！”
忽然，磁帶里天天聽的一段話，回蕩在腦海間：
是啊！這英國人的腦子，怎么跟我們中國人長得是反著的？明明舅舅舅媽，叔叔阿姨那么多個稱呼，他們只用了一個“uncle”或者“aunt”就全部概括了；而“杯子”這樣簡單的一種物品，卻要按照不同的形狀、材質(zhì)和大小來分別……
這是為什么呢？我怎么也想不明白。
“怎么樣！服不服？”
看著她那抱著肩膀的小樣兒，我就來氣！
“你能把杯子里裝的所有東西都說一遍，我就服！”
我仍不甘心。
“那你可看好了！不許耍賴：”
清婉一手拿起搪瓷缸一手拿起玻璃杯：
“這個里邊裝著‘water’，而這個里邊裝著‘juicer！’”
“好！給清婉鼓掌！”
正在我愣怔之際，雅雅小姨帶著臉上掛滿勝利笑容的清婉，讓整個屋子里的人全部加入到為清婉的鼓掌聲中，而姞羋也瞬間成為中心的亮點。
“這不公平……”
我哭著一張小臉兒，望著迎娣小姨，淚珠兒咕碌碌地順著小臉蛋兒往下滾：
“納婭小姨是大學(xué)教英語的老師，而你不是！那些英文知識全都是雅雅小姨告訴她的！”
“就是我告訴她的，怎么了？”
納婭，你反倒有理了：
“告一遍就學(xué)得會，那就說明清婉天生就比你聰明，你要想像她一樣，也得有她那本事??！”
“就是！納婭小姨說得對！”
得了勝洋洋得意的清婉，又插著腰搖晃起小腦袋來：
“比賽是要憑本事去贏的！而不是像你這樣，輸了就哭鼻子！嬌氣包！”
“你給我別高興太早！”
我狠狠試了把淚，咬牙切齒。
將情緒撫平后，我回轉(zhuǎn)頭去，看著迎娣小姨：
“迎娣小姨，我知道，你在高中教數(shù)學(xué)。不如這次，你來指導(dǎo)我，我保證贏過她！絕不給你丟臉！”
我表情一臉正色，那堅定的眼神，仿佛立下了軍令狀。
“靈兒，小姨告訴你?！?/p>
迎娣小姨蹲下，扶住我的雙肩：
“其實你不笨不弱，你是一個聰明的孩子。你的數(shù)學(xué)不像外人傳的那樣，一點都不差！迎娣小姨看過你的卷子了。如果把你語文、數(shù)學(xué)這兩張卷子比作兩塊寶石，那么一定是語文這塊兒寶石的光芒太閃耀，將數(shù)學(xué)寶石發(fā)出的光壓下去了……你比妹妹大那么多歲，要相信自己！沒有我的幫助，你自己也能行！你為什么不用自己的力量去和她比？這才叫公平競爭！去吧！勇敢些，小姨站在你的身后，為你加油助陣！”
有了迎娣小姨這段鼓舞，我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上前去，向清婉吧表妹遞下戰(zhàn)書：
“我知道數(shù)學(xué)不是我的強項，但我不會怕你。”
“好好好！”
看到我有氣魄，姥爺早就高興得在拍手了：
“妹妹聰明，贏了比賽；姐姐勇敢，不怕輸，再挑戰(zhàn)！都是厲害的好孩子！了不起！”
姥爺說完，拿過一根油筆兩張紙，在紙上寫出和我們年齡相符的難度，列下滿紙的計算等式。
“來！靈兒一張。”
姥爺將一張寫滿了100以內(nèi)等式加減法的紙遞到我的面前：
“上了小學(xué)，要多練習(xí)口算，速度才能快！”
接著，又將一張寫滿了10以內(nèi)加減法的紙遞到清婉手中：
“清婉上中班了，應(yīng)該也學(xué)會10以內(nèi)加減法了吧？爺爺來考考你！”
規(guī)則不用講，我們都知道：
誰先答完整張紙上的題并且答對多者為勝！
我埋頭答題，心無旁騖，仿佛一瞬間又回到了那個又小又黑的教室……
時鐘滴答，滴答……
不覺5分鐘了。
時間到了，統(tǒng)一收卷！
看著姥爺判題，草圖紙上藍(lán)油筆打的勾勾叉叉，我緊張得攥著雙拳，懷里揣著一只小鹿；眼珠子不由得轉(zhuǎn)了一圈，看見姞羋也是滿頭大汗的，臉蛋紅的得跟蘋果一樣。
“靈兒……”“兩道題錯了！”
“清婉……”“完全正確！”
姥爺還沒來得及宣讀結(jié)果，總是讓清婉搶了先：
“怎么樣？我贏了！”
我長嘆了一聲，有心無力地拿起我填的數(shù)學(xué)題一看，果然又是在那個“九四十五九五十六”上再一次栽了跟頭，一不留神就出錯的“九字減法口訣表”，似乎成為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塹……
“哈哈哈哈！”
清婉大笑：
“我又是100分！從我上小班起，回回都考雙百！靈兒姐姐，你考過幾個100分呢？”
“驕兵必敗！”
我咬牙切齒道。
“姐姐說的有道理！”
姥爺摸了摸清婉的后腦勺：
“可不敢太驕傲，謙虛使人進(jìn)步，驕傲使人落后?！?/p>
“爺爺你放心！我明白龜兔賽跑的道理！”
“哈哈好，我們清婉不驕傲，就是爺爺?shù)暮煤⒆?！?/p>
……
姥爺抱著清婉坐在哈發(fā)上，爺孫倆笑成一團(tuán)。
清婉表妹青絲一甩：
“還比嗎？”
“這么晚了，下回再比！”
舅媽代答了。
“哎喲！已經(jīng)5:40了！我們是該拜拜了！”
清婉離開姥爺?shù)南ドw，牽起舅媽的手，嘴里洋腔怪調(diào)地，眼光不停地拋向書柜、廳里的每一臺鐘表，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告：我會認(rèn)表啦！
“來來！不要走啊，奶奶的壓歲錢……收下來！”
舅媽帶著清婉，舅舅也將跟出去時，姥姥緊趕慢趕，趕上他們，并將一個大紅包當(dāng)著清婉一家人的面打開：
“小婉兒，奶奶來考考你：這是多少錢？”
舅媽一個眼色，使得清婉大叫起來：
“靈兒姐姐！你不是一直纏著我要比到底嗎？比呀！比呀！”
……
此時的我，正躲在門后邊瑟瑟地發(fā)著抖……
“哈哈哈哈！靈兒棄權(quán)啦！是清婉的手下敗將……”
又是這個討人厭的雅雅！
“一張一百元！二十張一百是兩千！”
“對嘍！”
走廊里的聲音刺破我的耳膜，門后邊的我咬著牙，眼里滲出兩行淚水……
“哦！爺爺！別忘了！我大年初五還要回來看你！大年初五，是星期幾？你去拿日歷，好好考一考靈兒姐姐……”
然后，舅媽一家的去影，湮滅在一串串譏笑聲中……
面對舅媽清婉一家人的囂張跋扈，媽媽和迎娣小姨都說太歹毒了！納婭小姨卻說一點兒也不過分，還說我心理素質(zhì)差，就該多受打擊！
只有爸爸默默無言，一直站在我的身后，摟著我，一邊捋著我的頭發(fā)，一邊給我講“諸葛亮三氣周瑜”的故事……
“煮豆持作羹，漉豉以為汁。
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
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而這首《七步詩》，卻在我心中，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回蕩著，回蕩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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