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馬車的少年,余光從寒風(fēng)卷起的那一角車簾,窺見了那張般般入畫的側(cè)臉。只這一眼,便足以淪陷。
馬車駛?cè)脲\官城,卻走向了與鐘府相背的方向,鬧一場才能驚動蛇鼠。
永安巷的巷子里,宋府匾額上的那層金箔早已脫落無蹤,從門縫中探出頭的小廝望見這么大的陣仗縮了縮脖頸。
“麻煩通傳一聲,說嘉措郡主前來拜見?!?/p>
兩行侍衛(wèi)簇?fù)碇R車,落日余暉為他們鍍了一層暗色,更顯肅穆。永安巷盤踞了錦官城大半的權(quán)貴,左鄰右舍的看門小廝瞧見這陣仗紛紛去報信。
宋老爺是小跑著來的,烏紗帽都歪到了一邊,猛地跪在地上,朝馬車磕頭“臣,拜見郡主殿下不知殿下蒞臨有失遠(yuǎn)迎,還望殿下恕罪!”
宋家也就這個老爺是個勉強(qiáng)上得了臺面的小官,玉京里的事兒,大抵也是有所耳聞的。
幽客攙扶著鐘不渝下了馬車,身披了一件滿繡的白狐皮大氅,隱約能看見衣裙那一抹竹月之色,通身都透著兩個字——矜貴。
雪花落在她的白狐皮大氅上便不見了蹤跡,她垂著眼,冷冷掃了一眼宋老爺“太史令嚴(yán)重了,本宮今日前來,只是順路接阿姊回家,我們姊妹多年未見,太史令應(yīng)該不會阻撓我們姊妹團(tuán)圓的吧?!?/p>
宋老爺冷汗直冒,他只知道嘉措郡主矜貴,生長在玉京,她在錦官城怎回有親戚呢?!腦子轉(zhuǎn)了一圈,也找不到合適的人選安上郡主阿姊的名頭“不知,郡主阿姊是?”
“我們家小姐乃鎮(zhèn)國大長公主之女!”
鎮(zhèn)國公府,鐘家。宋老爺一個踉蹌,癱坐在地上融化了一灘雪,打濕了一大片衣裳。
“祝余?!辩姴挥遢p輕開口,便瞧著一個女子領(lǐng)著一個匣子,走上前來“本宮突然造訪,實(shí)屬冒昧,但家中去信京中,說家中姊妹重病加身,情況危機(jī),陛下得知,念祖父生前功績,便讓我?guī)пt(yī)術(shù)精湛的醫(yī)女來給家中姊妹醫(yī)治,還請?zhí)妨钅帧!?/p>
太史令整個人面色慘白,看起來整個人都不好了“來,來人。殿下,里面請?!边^來半晌了,宋老爺才想起來請郡主入府,盡管內(nèi)心忐忑不安,臉上還是強(qiáng)撐著笑,萬一呢,萬一呢……
鐘不渝在花廳坐了一盞茶的時間,宋夫人才姍姍來遲。
“臣婦拜見郡主殿下。”宋夫人捏著架子,相對于宋老爺?shù)氖B(tài),規(guī)矩多了“倒不是我們夫家阻攔殿下姊妹相見,只是,阿寧身體不適,實(shí)在是不宜受馬車顛簸?!?/p>
“我?guī)Я酸t(yī)女前來,麻煩夫人差人帶她去給我阿姊診治一番?!?/p>
“不必再診了,前些日子,阿寧與我兒賭氣,從臺階上摔了一跤,滑了胎,這才抱病休養(yǎng)?!?/p>
宋夫人就跪在地上,軟著聲音回話“是豎子混賬,臣婦已經(jīng)好好教訓(xùn)過他了,而且,這夫妻之間,床頭吵架床尾和,哪有一輩子不生齷齪的夫妻?!?/p>
鐘不渝垂著眼,摩挲著腰間的白玉牌,語調(diào)平緩,仿佛在敘述一件稀疏平常的事兒“是嗎?當(dāng)真不是你們宋家欺負(fù)我鐘家只有女眷幼童?不是覺得我鐘家官職低微,只有虛爵在身?”
“殿下嚴(yán)重了,臣是萬萬不敢的。”
一串琉璃珠子直直的砸在宋大人臉上“我瞧著宋大人敢的很,放任兒子打罵妻子,賃娼妓為妾,寵妾滅妻,實(shí)在是有辱讀書人的斯文?!?/p>
“殿下莫不是聽了小人妄言”
“哪一句是妄言?你放任兒子打罵妻子,使妻子小產(chǎn)險些喪命,這是妄言嗎?虎毒尚且不食子,我當(dāng)真想不明白宋公子是如何下得了手的,宋大人與夫人是怎么忍心冷眼旁觀的?!?/p>
“宋家規(guī)矩森嚴(yán),我們鎮(zhèn)國公府配不上?!辩姴挥謇渲劭粗畏蛉耍驹谝慌缘闹袝盥勓脏弁ㄓ止蛳铝?,“殿下折煞臣了,云寧嫁入宋家乃是低嫁,是豎子高攀了?!?/p>
“我瞧著,這不像是夫人的心里話。這門親事是宋大人在我祖父生前定下的,宋大人那時起了攀附之心,我祖父逝世,你們便怨我阿姐,占了你兒子正妻的位子。宋老爺不知我,怕是以為,我早早病死在京中了吧?!?/p>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