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拭去血，卻發(fā)現(xiàn)怎么也擦不掉。宋墨踉蹌跪地，用手捂住朱明玉脖頸的血窟窿上。

熱的

剛流出來的血是溫?zé)岬?，宋墨精通刑部十八般刑具，知曉人身每一處骨頭形狀，也知道怎樣讓痛意最大化。

所以，他知道。

朱明玉該有多痛。

血怎么也流不盡，宋墨失神般捂住，明知是徒勞卻不肯放手。

恍惚間，身后傳來此起彼伏的嗚咽。

無數(shù)鬼影在黑暗中浮現(xiàn)，為首的太子身著緋色官服，脖頸處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仍在汩汩滲血。

太子一字一頓道：“是你害死了吾兒，是你宋墨害死了弄璋！”

不……宋墨想要解釋，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聲音。喉間像是堵著一團(tuán)浸透鮮血的棉絮，連呼吸都帶著令人作嘔的鐵銹味。

“是你害死了京城的百姓！”太子的控訴化作千萬根銀針，密密麻麻扎進(jìn)他的太陽穴

字字啼血，字字令人后脊發(fā)寒。

宋墨只覺身在無間煉獄，四周都是索命的鬼魂。

他雙眸通紅，滿頭白發(fā)。兩手間是汩汩往外的液體。朱明玉的血怎么也停不下來，越流越歡。好像不流完最后一滴，就不會罷休一般。黏稠的血液在他指縫間凝結(jié)，如同無數(shù)條赤色小蛇，蜿蜒纏繞，揮之不去。

宋墨鐵骨錚錚真漢子，天不怕地不怕，唾棄鬼神。

此刻卻心跳如戰(zhàn)鼓，向漫天神佛祈禱這一切都是假的。

說不清道不明的淚滾落，在模糊的緋色中滴落在朱明玉眼角，隨后又緩緩滑落。

朱明玉至死都沒有瞑目，她失去神采的瞳孔倒影著宋墨的身形。

看著他一點一點的崩潰。

驚恐間，一陣若有若無的香味鉆入他的鼻間，沖散了他渾身的悲鳴。

“不——！??！”

榻上驚醒，宋墨瞬間睜開眼睛。

一直守在不遠(yuǎn)處的嚴(yán)將軍和陸爭陸鳴三人圍上，關(guān)心呼道：

“世子！”

“你沒事吧？”

“要不要叫大夫？”

宋墨劫后余生般大喘氣，他滿頭是汗，一只手半滯留在空中，像是在抓取什么。

身邊人的呼喚令他回籠神志，宋墨強壓心悸，吞了口唾液。

嚴(yán)將軍看出他嘴唇發(fā)干，取來茶水遞給他。

“世子，先潤潤唇吧?！?/p>

宋墨支撐起身子，接過茶水。一飲而盡，溫?zé)岬牟杷疀_刷過冒煙的口腔。

等徹底緩過神來，宋墨拖著沙啞的嗓子問道：“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p>

陸鳴答道：“未時一刻?！?/p>

“世子你怎么了？”

“無妨?！彼曇羲粏〉貌怀蓸幼樱斫Y(jié)艱難地滾動著，“只是...夢魘罷了。”

“世子可是哪里不適？”

宋墨正要回答，忽然鼻尖一動。他望向角落里裊裊升煙的鎏金香爐，眉頭微蹙：“燃的什么香？”

“是您香囊球里的安息香?！标憼幗忉尩?，“大夫說此香能助世子安神，特意讓點上的。”

“我睡了多久？”

“整整七天七夜，”陸鳴后怕道，“世子簡直就跟死了一樣的，怎么叫都沒有反應(yīng)?！?/p>

陸爭一掌過去：“胡說什么呢你?！?/p>

宋墨用衣袖擦拭去額間的汗液，直直望向香爐燃煙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