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室的百葉窗半闔著,將陽光切割成細長的金線。
沈蘅卿躺在診療床上,看著周允之背對她在藥柜前配藥。
乙醚的氣味混著消毒水,在空氣里織成一張無形的網(wǎng)。
"咳……咳咳……"她適時地輕咳兩聲,手指揪緊床單。
周允之轉(zhuǎn)過身,金絲眼鏡鏈隨著他的動作輕晃。
他手里捏著支玻璃管,淡藍色藥液在陽光下折射出奇異的光彩,像把融化的藍寶石。
"張嘴。"
壓舌板帶著金屬的涼意抵住她舌尖。
沈蘅卿下意識想躲,卻被他另一只手固定住下巴。
白大褂的袖口擦過她裸露的膝蓋,激起一陣細微的戰(zhàn)栗。
"聽說……"周允之突然俯身,消毒水的氣息撲面而來,"春桃死前見過你?"
沈蘅卿猛地嗆住,劇烈咳嗽起來。藥水從玻璃管里濺出,在他墨綠色領(lǐng)帶上洇開深色痕跡。
"對、對不起……"她慌忙去擦,指尖"不經(jīng)意"劃過他喉結(jié)。那里有顆小小的黑痣,隨著他吞咽的動作上下滾動,"那日……她來討川貝……"
"是么?"周允之突然抓住她亂動的手腕,拇指在她虎口處重重一按。
沈蘅卿吃痛松手,一根藍黑色的貓毛從她指縫間飄落,晃晃悠悠落在白瓷盤里。
"藍眼睛的黑貓……"他捏起那根貓毛,在光線下細細端詳,"最近很愛親近沈小姐?"
窗外適時地傳來一聲貓叫。
沈蘅卿趁機抽回手,手肘"不小心"撞翻了藥盤。
玻璃器皿碎裂的脆響中,她衣領(lǐng)散開半寸,鎖骨下方那枚朱砂痣若隱若現(xiàn)——和顧明璋書房照片里,那個穿旗袍的亡妻有著同樣的位置。
周允之的瞳孔驟然收縮。
"醫(yī)生……"她怯生生地彎腰去撿碎片,指尖被玻璃劃破。
血珠滴在白瓷盤里,在消毒水的氣味中綻開鐵銹般的腥甜,"我是不是……快死了?"
空氣突然凝固。
周允之的白大褂下擺掃過滿地玻璃碴,發(fā)出細碎的聲響。
他單膝跪地,抓起她流血的手指,在沈蘅卿來得及反應(yīng)之前,已經(jīng)將她的指尖含入口中。
溫?zé)岬纳嗉鈷哌^傷口,激起一陣詭異的戰(zhàn)栗。
沈蘅卿的呼吸亂了節(jié)奏,卻看見周允之鏡片后的眼睛冷靜得可怕。
他慢慢松開她的手指,唇上沾著一點殷紅。
"血糖偏低。"他平靜地說,仿佛剛才的舉動再正常不過,"需要補充鐵劑。"
沈蘅卿縮回手,指腹還殘留著他唇上的溫度。
她注意到周允之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鋼筆——正是她上個月"遺失"的派克筆。
"那只貓……"她突然輕聲說,"總在半夜叫,吵得人睡不著。"
周允之正在寫處方的手微微一頓。
墨水在紙上暈開一小片藍色。"畜生而已。"他頭也不抬,"倒是沈小姐,最近少去花園為好。"
"為什么?"
"土里埋的東西……"他忽然抬眼看她,鏡片反著冷光,"不止春桃一個。"
沈蘅卿的指尖無意識地揪緊了衣角。
就在這時,診室的門突然被推開。
顧明璋站在門口,佛珠纏在右手,左手拿著個熟悉的銀鐲子——正是今早從她袖中掉落的那個。
"打擾了。"他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掃視,最后定格在沈蘅卿散開的衣領(lǐng)上,"老太太要見你。"
周允之從容地站起身,白大褂下擺掃過沈蘅卿的腳踝。
她低頭穿鞋時,看見診療床下掉著個紙團,展開是半張燒焦的處方,上面寫著"洋金花,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