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城的初春,寒意未消。
一頂朱紅描金的八抬大轎緩緩穿過張燈結(jié)彩的街道,轎簾上繡著繁復(fù)的鸞鳳和鳴圖案,
在陽光下閃著細(xì)碎的金光。街道兩旁擠滿了看熱鬧的百姓,踮著腳尖,伸長了脖子,想要一睹轎中人的風(fēng)采。
"聽說了嗎?這位新夫人可是有前朝皇室血統(tǒng)的!"
"可不是嘛,要不霍督軍能這么大排場?都五十歲的人了,還娶第十八房姨太太。"
"噓!小聲點!什么十八房,這位可是正兒八經(jīng)的續(xù)弦夫人,前頭那位死了三年,這才補上的。"
轎子里的蘇嚶聽著外面隱約傳來的議論聲,纖細(xì)的手指攥緊了嫁衣的袖口。
那嫁衣是上好的云錦所制,繡著百子千孫的圖案,沉甸甸地壓在她瘦削的肩膀上。
她今年不過二十二歲,而即將成為她丈夫的霍督軍,已經(jīng)五十有二。
轎子忽然一頓,外面?zhèn)鱽碚R的踏步聲和武器碰撞的聲響。
蘇嚶悄悄掀起轎簾一角,看見兩隊穿著筆挺軍裝的士兵分立督軍府大門兩側(cè),槍械上的刺刀在陽光下閃著冷光。
"請夫人下轎。"
轎簾被丫鬟掀開,刺目的陽光讓蘇嚶瞇起了眼。
她深吸一口氣,將手搭在丫鬟腕上,緩緩步出轎子。
督軍府門前的石階上站著幾個人。
最前面的是她的新郎霍督軍,一身戎裝,胸前掛滿了勛章,灰白的鬢角和眼角的皺紋在陽光下無所遁形。
他身后半步站著三個年輕男子,想必就是傳聞中霍督軍的三個兒子。
蘇嚶垂下眼簾,不敢多看,卻在低頭瞬間瞥見了長子霍沉昱冰冷的眼神。
那眼神像刀子一樣刮過她的臉,讓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婚禮儀式繁復(fù)而冗長。
蘇嚶像個精致的木偶,被喜娘攙扶著完成一個又一個禮節(jié)。
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對拜。
霍督軍的手粗糙有力,握得她指節(jié)發(fā)疼。
宴席上,賓客們推杯換盞,恭維話一句比一句肉麻。
蘇嚶坐在主位,卻能感覺到四面八方投來的審視目光。
那些目光像無數(shù)只螞蟻,爬過她裸露的脖頸和手腕。
"這位就是新夫人?果然名不虛傳,不愧是格格出身。"
"什么格格,早就是落架的鳳凰不如雞了。要不是督軍看上她的血統(tǒng)……"
"噓,別說了,大少爺在看這邊……"
蘇嚶抬眼,正對上霍沉昱陰鷙的目光。
他約莫二十七八歲,一身筆挺軍裝,肩章上的將星閃閃發(fā)亮。
與父親不同,他身上有種冷冽的氣質(zhì),像一把出鞘的劍,鋒芒畢露。
次子霍沉?xí)D據(jù)說因軍務(wù)繁忙未能出席,而三子霍沉暄則是個俊秀的青年,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正用好奇的目光偷偷打量她。
夜幕降臨,喧囂散去。
蘇嚶被送入洞房,紅燭高燒,錦被繡衾。
她端坐在床沿,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
門外終于響起腳步聲,霍督軍推門而入,身上帶著濃重的酒氣。
他沒有掀蓋頭,也沒有喝合巹酒,徑直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杯茶。
"從今往后,你就是我霍明山的正室夫人。"他的聲音沙啞粗糲,"但你要清楚,我娶你,只是因為你的血統(tǒ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