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暗了下來,宋家別墅燈火通明,宋濂坐在餐桌前,看著桌上精致擺盤的牛排,在看了眼坐在自己對面西裝革履的男人,一時之間只覺得這牛排在嘴里,味同嚼蠟。
反觀坐在宋濂對面的人,熟練的切開牛排,三分熟的牛排流出血汁,他毫不猶豫的叉起就往嘴里送,活像夜叉吃人喝血不吐骨頭。
宋濂見他這樣心里多少還是有些犯怵,他本想找借口不參加今天的家宴,奈何宋家合下了死命令,他不敢不來。
宋父慢條斯理的放下手中的刀子和叉子,拿起桌上的疊得規(guī)整的餐巾擦了擦遺留在嘴邊的湯汁。
“今天把大家叫來,主要是為了一件事,那就是讓亞軒認祖歸宗的。”
“爸!”
“我不同意?!?/p>
兩道不同的聲音同時響起,宋濂震驚的看向宋家合,宋亞軒則拿起餐巾擦了擦嘴,頭也沒轉(zhuǎn)的喝了口面前的紅酒,拒絕了宋父的提議。
宋濂的母親也看向自己的丈夫,臉上也出現(xiàn)了不同意宋亞軒進門的神色。
奈何宋父是鐵了心要認宋亞軒,看著宋亞軒滿不在乎的神色,他悠悠的開口,
“你別忘了,你母親的骨灰還在我手里,想要回骨灰,你最好聽話些。”
“可以,但我還有一個小小的要求?!?/p>
宋亞軒放下酒杯,一臉人畜無害的看向自己的父親,
“我要宋氏百分之十五的股權(quán)?!?/p>
此話一出,連宋父都皺起了眉頭,宋濂更是跳了起來,指著宋亞軒的鼻子就開罵。
“宋亞軒!你也太不要臉了,還沒進宋家大門呢,就想要宋氏百分之十五的股權(quán),你怎么不去大街上搶!”
“大街上不是宋氏的,搶了也沒什么意思,你說是吧,弟弟?!?/p>
“唄!誰是你弟弟?你這下賤女人生的賤坯子,也配當我哥哥,你……?。?!”
手腕被握住,只聽咔嚓一聲,手腕處的骨頭硬生生被卸了下來,疼得宋濂連連尖叫,一只手扶著被卸了的手腕跌坐回椅子上。
宋母擔心的上前,看著自己兒子因為痛而皺緊的小臉,慌忙招呼傭人給家庭醫(yī)生打電話。
反觀宋亞軒,只是冷漠的站在原地看著亂成一鍋粥的餐廳,剛剛吃下去的牛排,在此刻泛起了惡心,他厭惡的看了眼坐在主位上一言不發(fā)的宋父。
“希望股權(quán)轉(zhuǎn)讓合同能在三天之內(nèi)擬好,至于我母親的骨灰,父親,想來您也看到我的手段了,希望我們之間不要鬧得太難看?!?/p>
“這是自然?!?/p>
宋父知道,宋亞軒是在暗示自己最好不要動他母親的骨灰,不然他有的是手段。
宋父自然是知道宋亞軒有手段,不然在京市,他的那幾家公司怎么可能做得起來,如今紀氏當頭,如果宋亞軒真的有本事,那超過紀氏一家獨大,也不是不可能。
宋父一生都是商人,為了家族利益,他可以不惜犧牲一切,包括親情。
宋亞軒嫌惡的抬腳快速離開,一刻也不愿意再多待,冷漠的眼神在出了宋氏別墅大門,踏上車的那一刻才有了片刻的松懈。
向司機報了地點,他仰頭靠在椅背上,皺著眉頭按壓著兩邊突突跳的太陽穴。
說實話,對于自己母親的骨灰,只要宋亞軒自己想真的得到,他完全可以靠另一種方式,只是如今不著急拿回來,是想先把宋氏的百分之十五的股權(quán)弄到手。
閉著眼的人突然輕笑出聲,滿是自嘲。
他果然繼承了他那渣爹的優(yōu)良傳統(tǒng),為了得利,連親媽的骨灰都愿意設(shè)計,還真是諷刺。
“老板,您沒事吧?”
助理小陳看著自己老板從宋家別墅出來后狀態(tài)有些不好,現(xiàn)在都開始突然發(fā)笑了,忍不住多嘴問了一句。
“小陳啊,跟在我身邊可別學壞了?!?/p>
“不會,老板那么精明,我只會越學越聰明。”
小陳并不知道宋亞軒這句話的含義,只是將自己的真心話說了出來,跟在宋亞軒身邊也有一兩年了,他只知道自己的老板對待工作很是認真,跟在他身邊也能學到許多。
宋亞軒聽到小陳的回答,只是笑了笑沒在說話,閉上了眼睛。
小陳也很識趣,沒在打擾老板休息,專心看著前路,又平又穩(wěn)的開著車。
突兀的鈴聲在宋亞軒身下響起,他皺著眉頭去看顯示人,卻只有一串號碼,在看到最后四個尾號,他立馬坐直了身子。
“小陳,停車。”
車子穩(wěn)穩(wěn)停在天橋路邊,宋亞軒叮囑小陳在車里等自己,轉(zhuǎn)身推開車門,走了幾步,接通了電話。
“什么事?”
“有人在查Maniac的身世?!?/p>
對面人的聲音做了變音處理,翁隆的聲音讓人猜不透他到底是男是女,宋亞軒也沒心思猜,因為他更想知道是誰在查那個人的身份。
“是誰?”
“紀氏集團,馬嘉祺?!?/p>
“他為什么會查Maniac?”
宋亞軒不解,Maniac和馬嘉祺八竿子打不著,一看就是陌生人,怎么會這么突然。
“一個故事?!?/p>
“故事?”
“馬嘉祺八年前丟了個侄子,叫紀予舟,這些年來一直在派人尋找?!?/p>
“這和Maniac有什么關(guān)系?”
對面的人沉默了幾秒,就在宋亞軒的耐心快要耗盡的時候,他開口了。
“聽說紀予舟和Maniac長得一模一樣?!?/p>
什么?不會吧。
如此勁爆的消息,炸暈了宋亞軒的腦袋,他沉默了一會兒,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既然他想查,那我們就多弄幾個版本,看看他會相信哪一個?!?/p>
“你確定要這么做嗎?馬嘉祺不是那么好對付的?!?/p>
“Maniac說了,誰敢阻止他鏟除Merry-andrew(小丑)組織,神擋殺神,佛擋殺佛?!?/p>
“好,知道了?!?/p>
電話掛斷,宋亞軒的心都還在顫,他從來沒見過這位叫Maniac的人,想告訴他有人在查他,可發(fā)現(xiàn)沒有任何聯(lián)系方式,每次都是Maniac主動聯(lián)系他,他打過去永遠都是關(guān)機。
煩躁爬上發(fā)燒,宋亞軒使勁揉了揉打理了一早上的發(fā)型,坐在車里的小陳,看著自家老板頂著一個雞窩坐進車里,用力掐了好多次大腿才勉強憋住不笑出聲來。
沒幾分鐘,車子就穩(wěn)穩(wěn)停在了一間小胡同的四合院門口,宋亞軒簡單交代了小陳明早八點來接他就讓人先離開了。
四合院的門虛掩著,宋亞軒知道那是有人特意給他留的門。
宋亞軒進門沒多久,里面就傳出了賀峻霖的聲音。
“宋芽芽!你是去偷小雞了嗎?”
宋亞軒不明所以,換下穿著不舒服的西服,隨意往地上一扔,換上了掛在一邊的褲衩和老頭坎肩,搶過賀峻霖手里的西瓜,悠哉悠哉的往躺椅上一躺,享受著難得順心的待遇。
“賀霖霖,我這么個大老板用得著去偷小雞嗎?”
“那你的頭發(fā)是怎么回事?跟個雞窩一樣,我看看有沒有下蛋。”
小手摸上宋亞軒的頭發(fā),因為早上做了造型的原因,摸在手上一手的粘膩,賀峻霖嫌棄的往暴露在外的手臂上抹了抹,張開嘴將遞到嘴邊的喜歡咬了進去。
“怎么這么晚還沒睡?”
“等你啊,怎么樣,兄弟我仗義吧?”
傲嬌的小表情,想讓人夸夸他,宋亞軒倒也習慣了,騰出手來拍了拍他的頭頂。
“我們賀霖霖最好了,今晚還要一起睡嗎?”
“可以啊,不過宋芽芽,你晚上做噩夢的時候能不能別勒我脖子,每次都被你掐的又紅又紫的,別人還以為我玩性刺激呢?!?/p>
“哇!賀霖霖,你這什么虎狼之詞啊,你學壞了啊?!?/p>
兩個人打打鬧鬧,最終以宋亞軒投降,賀峻霖才放過了他,宋亞軒躺在床上,賀峻霖一躺進被窩,他立馬滾進了賀峻霖的懷里,睜著眼睛看著窗外。
察覺到懷里人的異樣,賀峻霖也只是靜靜的摟緊了他的腰身,安靜的聽著沉穩(wěn)的呼吸聲,手掌一下一下的拍著寬大的脊背。
床頭的小夜燈還亮著,這是兩個人多年的習慣,無盡的黑夜,是夢魘,是掐住脖梗的無形雙手,是奮力想逃開的魔爪。
在黑暗中獨行久了,彼此成為了對方無法分割的一部分,無關(guān)愛情,是可以為對方付出生命的友情。
我總在想,如果有一天我離你而去,那無盡的黑暗你要怎么熬過去。
心口的潰爛,早已面目全非,周邊的壁壘,是否真的還能抵擋得住在所有真相解開的鮮血淋漓的長矛的進攻?
夜晚黑暗中孤獨前行的人,別回頭,也別放開彼此攙扶的雙手。
丁氏大門外,丁程鑫剛被人攙扶著下車,就有人立馬迎了上來,小心翼翼的接過柔軟的身子。
“怎么又喝這么多?”
男人皺著眉看著懷里醉得一塌糊涂的人,身上還沾染著女人獨有的脂粉味,不安的在懷里動著,抱著的男人只是緊了緊手里的動作。
送丁程鑫回來的司機沒敢多嘴,只是說他今天組了個局,來了很多朋友,一高興就喝多了點。
抱著人的男人只是點了點頭,示意司機可以將車開會地下車庫就抱著人回了樓上,在樓梯轉(zhuǎn)角處沒人看見的地方,丁程鑫睜開了雙眼。
眼神清明,沒有一絲醉意,冷著臉不笑的時候就像一只玉面狐貍,不是憋壞就是要咬人的節(jié)奏。
男人見人裝醉倒也不惱,好像這樣的事情時常發(fā)生,只是淡定的將人放到地上,待人站穩(wěn)才松開腰間的手。
“不想喝酒就不要組局,每回裝醉你不累嗎?”
轉(zhuǎn)身的人停止腳步,身上的西服早就因為酒局上的放肆而變得皺巴巴的,他微微側(cè)臉,余光看著還站在原地的人。
“管好你自己,敖子逸,別越界了?!?/p>
冷漠的聲音,眼神,穿透過敖子逸的心臟,痛徹心扉,抽扯著身體以及大腦神經(jīng),可在這人的面前,他不能表現(xiàn)出來,甚至還要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
輕笑出聲,語氣盡是輕佻,
“我沒別的意思,我只是擔心你面具戴久了,你還找得回當初的自己嗎?”
“當初的我不是早就被你無情的抹殺了嗎?如今再來談?wù)撨@個話題,你不覺得可笑嗎?”
丁程鑫并沒有那么好的脾氣,面前的這個人越表現(xiàn)得無所謂,他越要話里帶刺,戳進他那顆冰冷的心臟。
可他也知道,面前的人沒有心,他的語言傷害毫無殺傷力,但他依舊每每見他,都要嘴上嗆他幾句。
但丁程鑫不知道的是,他的話就像一根根刺,扎得敖子逸的心臟早就面目全非,痛的他呼吸都聯(lián)動著身上的器官一起疼,腦袋的太陽穴突突的跳個不停。
可他無力反駁,也沒有資格反駁,因為這是他前這個人的。
“早點休息?!?/p>
落寞的背影,丁程鑫絲毫沒有心疼,只是靜靜看著敖子逸的房門關(guān)閉,碩大的走廊只有他一個人的身影。
既然做了錯事,總該和我一起痛苦著,陪著我,在沼澤中捶死掙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