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烏云覆蓋了玄銘宗的整個上空,黑色的天宇籠罩著這些死氣沉沉的宗門,猶如一幅巨大的裹尸布覆蓋在巨大的墳?zāi)股稀?/p>
一串串焦脆的響雷,驚得人頭皮發(fā)緊。
“喂喂喂,怎么了?這就不行了?”
“哪有哪有?!睎|方蕪穹抬手擦擦嘴角的血,身后被血色浸染的灰石也只是這場戰(zhàn)斗的陪襯之物。
“大師兄?!币幻星夷暧椎呐薜茏訌纳介T后走了出來,她向著兩人的方向跑去,邊跑邊喊著:“大壞蛋!不許欺負(fù)大師兄!!”
“小樹,快回來!”遠(yuǎn)處的弟子大喊。
“別過來。”東方蕪穹抬頭望著劈下的雷,帶著囑咐也無法阻止小孩停下腳步。
“哦?”顧芓棲見狀,手上的法器撇向一邊,沖著跑來的玄銘宗弟子就是一擊。
“?!”出于本能的反應(yīng),面對襲來的雷擊,她習(xí)慣性的將手格擋在身前。
轟——————??!
爆炸的聲響在耳邊傳開,震耳欲聾。
小樹茫然地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到了儲藏室的門前。
“太危險了……不要靠近,乖乖待在這里。”東方蕪穹抱著小樹,將她安全地放置在地上。
“………在這等我…”無論是被炸毀的本命藤還是被電的四肢,都如同被活活撕裂開似的疼痛,口中滿是血腥味。
“李秀慧,安撫他們躲好?!?/p>
“是?!?/p>
他轉(zhuǎn)身往回走,停留的時間很短,小樹清晰地看到,在東方蕪穹轉(zhuǎn)身的那一刻,背上所留的痕跡———浸染的血跡,伴隨著血肉烤焦的氣味,讓人忍不住倒吸涼氣,那都是大師兄為了救她受的傷。
她不該跑出來的,本來大師兄迎戰(zhàn)大乘魔修就夠艱難的了,還要去騰出時間來保全他們這些弟子。
實力的差距這么大……這場戰(zhàn)斗的輸贏,無論是誰都已經(jīng)心知明肚。
她迅速拉住了一旁師姐的衣袖,像是拉到了最后一根生命稻草:“師姐,我們……不去幫忙嗎?”
聽著小心翼翼的話語,師姐低頭看了看她,臉色上盡是無奈:“大師兄讓我們待在這里,不要出去添麻煩了………”
“那龔師兄呢?他為什么不回來幫忙???”
“………”良久的沉默。
“讓龔師兄回來好不好……”
“讓他回來……”
師姐輕輕抱著小樹,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她問題的答復(fù)。
“龔師兄……他不會回來的……”望著東方蕪穹的背影在視線中愈來愈遠(yuǎn),心里不斷祈禱。
這場戰(zhàn)役……究竟何時才能結(jié)束……
才這么下去,大師兄會死…
真的會死。
元嬰期大圓滿的資質(zhì)實力也并不是弱勢,東方蕪穹前一夜受天煞二十七陣所傷,今日又馬不停蹄地趕會,從清晨撐到深夜屬實不易。
東方蕪穹重新站在原先的沙礫堆旁,四處看看卻沒看到黑皮魔修的身影。
“老前輩,您要不先顯個形?您這膚色和月色融為一體,在下還真有些眼盲啊。”
“你還當(dāng)真喜歡護著他們。”
“都是門下弟子,總歸要護著的??刹幌肜锨拜厖?,身為魔修,內(nèi)些弟子應(yīng)該沒少受苦吧?”也不是他對魔修有憐憫,單純想懟這個黑皮。
“哼,魔修要什么慈善?!?/p>
兩人倒是有些互損的默契,從表面上也無法看出端疑,只有東方蕪穹知道,能一直維持著這種狀態(tài),究竟有多么艱難,剛才毀掉一根主藤,早就對身體造成了很大的損傷,這老前輩下手還忽輕忽重的。
大概……根本撐不到黎明吧……
東方蕪穹閃身躲過襲來的雷。
其他人不能讓他們出來,唯一一個愿意出手的陸夫人也因天道制約而不能出手,眼下只有他一個人苦苦支撐。
明明早已疲憊不堪,耗了這么久,靈力更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同對方比,自己更是少有的狼狽。
但好像……忘了什么事……也沒有時間讓他去思考。
僅僅是走神的一瞬間,他發(fā)現(xiàn)四周都布滿了黑霧,不是稀疏的讓人乏味的薄霧,也沒毒,也不清楚作用,只是視線被遮掩的厲害,不知為何,連天眼心決都被阻絕。
當(dāng)意識到身后動靜時,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就連靈藤都未注意。
雷的速度更快,本來就是根據(jù)對方動作來判斷下一秒的方式,現(xiàn)在視線跟黑天遍理的沒什么區(qū)別,鄙人的雷在聲音之前就先到達。
飛濺的血在眼前劃過,伴隨著從腰部和手臂傳來的劇痛。
只是令他不解的是,分明靠著實力就能取勝,為何還用這么卑賤的手段?
有一股逆向的風(fēng)傳來,這次東方蕪穹提前做出了動作,幾根靈藤拔地而起,對方并沒有收到什么影響,轉(zhuǎn)眼來到了他面前,輕而易舉地抓著領(lǐng)子提了起來。
“本座也想知道,這么久了,怎么不催動靈力給自己療傷?!鳖櫰T棲挑挑眉。
“你是丹修吧?”
“………”并沒有得到答復(fù),地表面?zhèn)鱽淼恼駝幼岊櫰T棲低頭去看,只見無數(shù)靈藤從中冒出,也只能使他松開了手。
“挺有骨氣,看那些弟子一個個視而不管,本座倒也有些可憐你了?!?/p>
“本來就是晚輩讓其躲起來的,用不著老前輩操心了。”
又是接二連三的攻擊,東方蕪穹也只能勉強格擋。
“東方蕪穹,這個玄銘宗不值得你這么做?!?/p>
“值不值還不需要前輩來做評價?!币膊恢缹Ψ绞遣皇悄X抽突然問這種問題,再次抬頭,天空上的人早沒了影,反而身后傳來了一股涼意,一下緊縮起來,好像冰涼的蛇爬上了脊背。
“那么,你一定注定會一敗涂地?!背錆M寒意的話語,接著就是噼里啪啦地雷響,周圍的靈藤都被轟得稀碎。
“咳?!蹦抢讓崒嵉卮蛟诹怂砩希粡姶蟮臎_擊深深陷進了石壁里,鮮血從嘴角流淌,滴落在地。
全身都被電麻了……手也抬不起來……
“不過今晚,本座就讓你那親愛的師弟去當(dāng)大師兄?!?/p>
渾身都沒知覺……
東方蕪穹看著不斷在上空凝聚的雷,垂了垂眸。
憑這殘破不堪的身體,躲不開吧。
事已至此,就這樣了,結(jié)束了。
“再見了,玄銘宗的禿頭大弟子?!?/p>
不知道其他長老之后會不會援助,憑那些弟子,抵不住的……
你說……在這茫茫修真界中,一個人的性命……又值多少?
所有人都潛心于修行,很少有人去在乎別人的生死,也不愿給自己添麻煩,因為在修真界中,自己如何活下去都是問題,但總有人不怕死。
一般都是付出的那一方,估計最后也換不回任何回報,把自己的命白白搭進去。
或許也不會后悔,因為這是他自己選的路。
“唔?!”被雷電籠罩在內(nèi),全身的意識仿佛都被剝離,刺痛著每一處神經(jīng),血液仿佛也被疼得涌了出來,一陣陣絞心的疼痛遍布全身,火辣辣的感覺立刻變?yōu)榱寺槟尽?/p>
他也只能做到咬緊牙關(guān)不發(fā)出任何聲音。
有人說,人死前會看到走馬燈。
走馬燈很長,承載了一生的回憶,鮮有人知的是,走馬燈實際上只是彈指之間。
“蕪穹??!”
在一片朦朧的視線中,沒有所謂的走馬燈,只聽得到熟悉的聲音穿透耳朵。
對啊……都忘了之前讓鵲兒來幫忙了………
…………
…………
再來晚些就好了………
回首的瞬間,模糊之中唯一清晰的是南宮鵲兒那張驚恐的臉,近在咫尺的距離,想拼了命地把他拉回去。
能在這么短的時間趕過來,還真是難為你了啊……還看到這樣的場面。
抱歉,可能我真的不適合,沒辦法兌現(xiàn)……對你的承諾………
在南宮鵲兒眼里,對方在漫天的雷鳴中,帶著血肉模糊的身體,艱難地轉(zhuǎn)過來,那布滿灰塵與血痕的臉上,最后只微微揚起嘴角,留個她一個微笑。
他動了動嘴,像是要說出什么,大概是周圍的聲音震得耳朵發(fā)鳴,南宮鵲兒只能努力去辨認(rèn)對方的嘴型。
就差一點就能抓住對方,就一絲微量的距離,只需向前一步便能觸碰的距離。
所有的想法都隨著最后一波電流消失殆盡,他嘴角的笑容終于崩裂,像是一朵繁花突然在歲月里凋零,跟著減弱的雷一起消散走去,閃耀的光白的刺眼,接著又炸開了火花,待一切平息后,原地只剩下一旺鮮血。
她終于認(rèn)出,東方蕪穹最后說的是:
對 不 起。
南宮鵲兒看著眼前被風(fēng)吹走的灰,只覺得腦袋“轟”的一生變成了空白,停留在空中的手歇力想抓住什么。
有人在說著什么,但她現(xiàn)在耳鳴嚴(yán)重,什么都聽不清。
東方蕪穹死了。
死在她眼前,甚至在死前都還是那一貫的笑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耳邊是魔修囂張的笑聲。
“很遺憾啊………,你們的禿頭大弟子,輸?shù)暮軓氐啄?。?/p>
砰—————!
南宮鵲兒仿佛找回了自己,她揮拳而出,猛然轟向?qū)κ?拳頭帶風(fēng),呼呼作響,顧芓棲攔起法器擋在身前,崩出了一些裂痕,接著把對方甩開。
“喲,生氣了?!?/p>
“你們來的這么晚,還有什么用呢?!?/p>
對啊……來晚了……來的太晚了……
如果能在快一點就好了………
“本座的耐心也耗完了,讓那個黃毛小子回來交出法衣,不然下次死的可就不止一個了?!鳖櫰T棲說完,在旁開啟了傳送陣消失在了眾人視線中。
一片死寂。
“大師兄?大師兄呢?!”
“師姐,大師兄……”
“………”
只剩其余玄銘宗弟子的呼喊。
也是關(guān)心你們大師兄的啊……,也指望不了他們幫上什么忙,這是東方蕪穹的要求吧……
南宮鵲兒看著魔尊離開的方向,面色陰沉,握緊的拳不斷顫抖。
一定……不會輕易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