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醬,昨天那本津廻海老師的新書看完了嗎?”
“《海濱塔樓》嗎?啊……看倒是看了,但怎么說呢……”被問到的高中生一臉糾結(jié)?!肮适掳l(fā)展到中間的時候我已經(jīng)完全不理解這本書到底想要講什么了?!?/p>
“啊!果然不是我一個人覺得有問題!明明那一部分是很嚴肅的內(nèi)容卻時不時跳出無厘頭的話題?!?/p>
“就是說嘛!我一開始還以為老師是故意這樣寫的,或許有伏筆也說不定?結(jié)果看到結(jié)局也不明白干嘛要寫那些東西。”
“我還以為這本是輕小說呢……如果不是封面標著推理小說推薦的話。”
“就算是輕小說也很差勁吧!”
這個點正是放課后,甜品店里來往的幾乎都是學(xué)生。
我聽著左邊那桌交談的話題,嘴里緩慢咀嚼著蛋糕,等最后一口吞咽下去后拿起一旁放著的包起身離開。
走在回家路上走神想起井之頭編輯之前打的那通電話。
“津老師,言川社里經(jīng)過深思熟慮后還是打算將《海濱》出版,畢竟自打您出道以來,對日本文壇的影響是實打?qū)嵉?,您突然說要停筆不再寫作我們都感到非常惋惜,怎么說也要讓老師最后一部小說順利發(fā)表?!?/p>
很是圓滑的措辭,但感覺他好像還懷著一種莫名的期待感。
“言川社一直待我不薄,我自己很清楚這部作品和之前的比起來簡直落魄到了泥潭里。我已經(jīng)……無法再寫作了?!蔽一貜?fù)他。
“可是!”他的聲音變得急促。“老師只是一時的失誤呢?說不定老師只是太疲憊了、只是需要一段時間的休整……”
那邊果然還是沒放棄把我勸回去,這樣看的話,前面的話語是言川社借他之口打的感情牌。他們把《海濱》當作一時的失誤,因為之前津廻海的名氣給他們帶來的巨大收益使得不甘心就此放手。
“我意已決了,非常感謝井之頭編輯這四年來對我的負責?!倍矣趾螄L不甘心就此放棄寫作。
在創(chuàng)作《海濱》的這半年多時間里,我仿佛身中詛咒。寫到主角看到本來認定的幕后黑手被人從燈塔推下的時候,一回神發(fā)現(xiàn)自己竟下意識寫出了 [他們在玩蹦極吧,這可是鍛煉膽量的好方法] 這種話語。不僅如此,后面的故事中一旦寫到嚴肅的場合,就像玩梗般一定會接上不合時宜的句子。我嘗試把它們劃掉修改,卻還是在提筆重寫時又復(fù)刻出來。
那一頭的男人好久都沒有回應(yīng),當我以為電話就要掛斷時,他還是開口了。
“老師……我會一直等著您回來的那天?!?/p>
電話結(jié)束了。
當時的我正站在住宅的窗邊,外面的天陰陰的,雨卻遲遲沒落下,而我只能無奈嘆息。
……
十四歲開始嘗試把自己寫的文章投送給雜志社,幸運被選中刊登后,我就一直埋頭在創(chuàng)作中。
最初連載的《項圈》再到后來的長篇《踏上回歸之路》、《游樂園夜晚》,中間林林總總寫的短篇都已經(jīng)可以堆成厚厚的一沓。
這些作品為我包攬了兩年的本格推理獎,還有其他大大小小的獎項。前天才剛滿十八歲的我已經(jīng)獲得了別的作家無比羨慕的成績。
我當時以為寫作的不順只是《海濱塔樓》的問題。
‘先暫時放下它去寫短篇吧’我這樣想著。廢寢忘食地埋頭寫了一周后,地上的廢紙都積成小山了,最后發(fā)現(xiàn)只要是在寫作的時候,這種詛咒就會出現(xiàn)。不僅是突然的無厘頭,我在文中對于某種事物進行描述時,還會出現(xiàn)過激的字詞,就像是有一套獨立的思想存在于我的腦海,支配著我寫出它的想法。
這種已經(jīng)是恐怖故事的程度了吧!
嚇得我之后火速跑去看了精神科,結(jié)果關(guān)于精神分裂、多重人格的猜想完完全全被否認個徹底。我的友人A甚至還幫我聯(lián)系上了一個擁有檢測異能殘留能力的官方人員,最后還是什么也沒有查出來,友人A讓他離開時還有些咬牙切齒,安慰我一定是對方能力不專業(yè)。
事已至此,我與文壇的緣分莫名其妙的結(jié)束了。
……
回到買在橫濱灣邊上的住所內(nèi),隨手把包丟到沙發(fā)上然后整個人癱了上去。
拿出手機登上屬于津廻海的論壇賬號,私信要被艾特得爆炸了,連忙去設(shè)置了消息免打擾。切到熱點榜,果不其然,津廻海停筆的消息已經(jīng)被言川社公布出來了。因為我很少發(fā)信息,一些網(wǎng)上的相關(guān)事務(wù)都是他們那邊在幫我打理,這次也自然,昨天最小說剛發(fā)行今天就立馬公布我停筆的消息,絲毫不拖泥帶水。
沒點進停筆的那條熱點,我被緊跟著的 《海濱燈塔》爛作# 詞條吸引了。
即便做足了心理建設(shè)還是被網(wǎng)友的吐槽狠狠戳中了心臟。
連續(xù)翻看了好幾個討論帖,癱在沙發(fā)上的我目光已經(jīng)死透了。
———
【關(guān)于《海濱》劇情和津廻海老師停筆的推測】
1L 二氧化碳呼出中-
很早之前有人透露過老師已經(jīng)五十幾了吧?小說質(zhì)量突然下降成這樣再加上沒有任何預(yù)兆的停筆……會不會是老師身體抱恙呢?
……
謝謝你的推測,雖然身體是有些不對勁但我年僅十八,這樣的真相絕對無法說出口吧。
啊啊……再也不想看到關(guān)于津廻海這個身份的消息了,就當這四年只是夢一場吧,對于寫出這種爛作的現(xiàn)實已經(jīng)絕望了。
友人A的電話打進來時已經(jīng)是晚上八點多了。
沒有開燈的屋子得虧窗戶外建筑群的燈光才顯得不是那么壓抑。我已經(jīng)算好了現(xiàn)有的積蓄,足夠我這輩子的生活了。
‘哈哈,想開點赤木空,平靜的生活也不是什么壞事兒對吧?’
于是這樣想著,我就這么對友人A說了對未來的考慮。
她頓時一股火氣上頭:“赤木空!你不會真覺得自己是個五十幾的頹廢老頭吧???你積極點行不行??!”
“嗚嗚嗚好累呀,失去寫作的我還有什么價值嘛?絕望了,讓我接下來平靜得度過接下來碌碌無為的一生吧?!?/p>
“啊啊啊??!你是要氣死我!”
“這時候我需要的是安慰吧!‘ 安慰 ’哦!”我加重音對她強調(diào),“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嘛……”
她顯然是被我的耍賴皮氣梗住了,我都能想到她在那邊咬牙切齒的模樣。過了一會兒,我聽到她冷笑一聲。
不好的預(yù)感。
“哼——大作家‘津廻?!?,你也不想明天看到自己的真實身份被掛到網(wǎng)上吧?我用我的名氣做擔保,相信也不會有很多人認為是虛假消息哦?五十歲因為患病寫出爛作和十八歲因為玄學(xué)問題寫出爛作,哪個被唾棄的慘些一目了然吧?”
我知道她在激我,要不然也不會戳我痛處威脅。
但是我確實因為這個可能性感到退縮了,不得不向她服軟:“我知道了……我會思考接下來的安排的?!?/p>
友人A嘆了一口氣,她的語氣柔和了很多:“空,你還很年輕,未來有那么多未知的精彩在等著你發(fā)現(xiàn),我不想、不想你因為無法寫作而放棄這些可能性?!蔽野察o的聽著她講話。
“我會陪著你的,我認定的友人是作為‘津廻?!摹嗄究铡?,而不是‘津廻?!?。”
“是嗎……”她的話語讓我的內(nèi)心也逐漸變得平和,“那我就稍微努力一下吧……”
我先掛斷了電話,轉(zhuǎn)頭望向窗戶外的景色慢慢思考。
說要提起精神但一時半會兒肯定無法勝任連續(xù)操勞的工作。做些什么好呢?讓A她覺的我打算開啟新的生活了又能讓我偷會兒懶……
……
私人偵探?啊,就這個吧。
做下這樣的決定,來不及思考后續(xù)的問題,被困意席卷的我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