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美咲回到租住的公寓時已經(jīng)是凌晨一點多了。
因為某些原因,事務(wù)所可以說是對她無比寬松,只要她正常完成組合里的日常營業(yè)就行,對她私下的任何行為都不會多管。
就像現(xiàn)在,就算她不告而別,那邊也只是讓經(jīng)紀人發(fā)個注意安全的短信。
她把身上穿著的衣物慢慢褪下,盡管之前已經(jīng)把布料與傷口分離了一次,但現(xiàn)在脫下時還是感
受了一點剝離感。拿出酒精棉,她盯著身前的鏡子對著傷口小心翼翼擦拭。
‘為什么老師會選擇我呢?’她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沉思。
老師明明知道我的腰部有傷口,電影還有一周就要開始拍攝了,到那時傷口結(jié)的痂都還無法脫落吧。不擔心我會拖其他人的后腿嗎?更何況……
給傷口消完毒,在腰間用繃帶纏上厚厚一圈。
想不明白……越想越迷茫……
要去見的那個人會解決我的迷茫嗎?
……
帶著這份疑惑,橘美咲在上午就打車前往橫濱。
坐在車上,她接通經(jīng)紀人打來的電話。
“美咲!恭喜你!”對面?zhèn)鱽斫?jīng)紀人小姐激動的聲音,“愛間老師那邊的人送來了《神明即我》的臺本,指名要選你作為女主的扮演者!”
還沒等美咲回答,經(jīng)紀人又接著說:“映畫官方今天下午會在網(wǎng)上發(fā)布消息,這段時間你就專心把時間花在映畫的拍攝上吧,其他時間的營業(yè)事務(wù)所會先幫你暫停掉。”
前方的司機提醒說馬上就要到了,在經(jīng)紀人說完會把臺本在今天晚上送到她手上后美咲就結(jié)束了通話。
下車后她看著眼前這棟三層的建筑,是這個地址沒錯。除了一樓很明顯是一家甜品店外,二樓和三樓的窗戶都拉著窗簾,外部也沒有偵探社的標明。
只好先走進甜品店的橘美咲對老板詢問道:“請問名叫赤木空的偵探是在樓上嗎?”
老板是一個看起來很溫柔的大姐姐,對橘美咲的到來她看起來很驚訝,“您是來找赤木小姐的嗎?”
“是的?!?/p>
“奧奧,失禮了?!彼缓靡馑嫉男α诵?,“赤木小姐前天才搬進來,給我看了這棟樓的產(chǎn)權(quán)證明,說是她只要使用樓上兩層就好,一樓的店鋪租金每月用甜品抵押就行,沒想到她是在做偵探的業(yè)務(wù)呀?!?/p>
“租金用甜品抵押?”美咲被這個要求驚呆了。
“是一位很獨特的小姐對吧?”老板看起來很喜歡這位名叫赤木空的偵探。
她說完指向里面的樓梯說道:“從這里上去就行了,不在二樓就是在三樓。”美咲道謝后從樓梯上了二樓。
由于窗戶全部拉上了窗簾,二樓的客廳顯得有些昏暗,一位看起來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黑發(fā)女生正壓著一只手臂睡在長沙發(fā)上。
“赤木小姐?”美咲輕聲喚道。
然后就看到對方一個激靈,從沙發(fā)上摔到木地板上。
橘美咲:“……”
“嘶……好痛?!彼嘀ü商ь^向站在樓梯口的橘美咲看來。
‘是黑色的眼睛嗎?’美咲想到。
……
和A吃完壽喜鍋后她就急匆匆走了,等收拾完我就開始準備起相關(guān)事宜。
首先是聯(lián)系認識的人幫我搞一份營業(yè)許可……OK。
然后是偵探社的選址,我并不打算把這間房子拿來做工作室,于是我打開網(wǎng)頁搜索起橫濱市區(qū)這塊兒的甜品店排行,打算找個離甜品店近點的房子。
等到四天后,我已經(jīng)躺在了收拾好的新房間里。
二樓作為辦公的場所進行偵探社的事務(wù),三樓被我置辦成生活的居所,一樓就是一家評分很高的甜品店,店主還是位很溫柔的大姐姐,簡直不要太完美。
營業(yè)許可也拿到手了,在網(wǎng)上掛上相關(guān)信息后我把偵探社開業(yè)的事和地址發(fā)給了友人A。
當我以為馬上要迎來期待已久的悠閑生活了,結(jié)果就在搬來的第二天,被一位客人嚇得摔到了地上。
爬起來的第一反應(yīng)是拉開窗簾——好的,我確實還沒掛上偵探社的招牌。
那就只可能是A她介紹來的。
坐回沙發(fā)上的我對她先開口:“是愛間老師介紹你來的吧?!?/p>
結(jié)果對方盯著我的臉說:“啊,是紅色的眼睛?!?/p>
“ ?”
那邊反應(yīng)過來瞬間羞愧到臉紅,手忙腳亂地解釋道:“啊啊啊對不起!我只是覺的赤木小姐您長得很好看!”
‘唉?竟然是這樣的想法嘛?’我開心的輕咳了兩下,開口問道:“你有什么要委托的事嗎?”
她走過來坐到我對面的沙發(fā)上,開始慢慢講述之前發(fā)生在宴會的事。
“所以橘美咲小姐,你是因什么而迷茫呢?”我看著她蜜色的眼睛。
“愛間老師她……為什么會選擇我扮演女主角呢?”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她的瞳孔有些失焦。
我瞇起眼睛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起身把前面剛拉開的窗簾又拉上,然后打開吊燈。
“我可以看一下你腰腹上的傷口嗎?”她聽完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把襯衫解開脫了下來。
我走到她身前蹲下,拿起放在桌上的剪刀把繃帶解開,繃帶和傷口分離時候她沒忍住哼了一聲。
橘美咲的腰腹一周都有傷口,經(jīng)過她回去后的處理,部分區(qū)域已經(jīng)形成了痂皮,但劃痕裂開的不算小,綻開皮肉的地方還在冒著血絲。我伸手錯開她的傷口摸向她的傷疤,她除了這些最近出現(xiàn)的傷口外,腰腹還交叉布滿了舊傷的疤痕,顏色比皮膚顏色很明顯淺些且微微凸起,而且從單個的形狀來看……
“赤木小姐,看、看好了嗎?”美咲聲音顫抖著問到。
我收回手,“抱歉?!?/p>
“沒有關(guān)系……所以赤木小姐為什么要看我的傷口呢?”
我抬頭看向她的眼睛但沒有起身,只是對著她說到:“玻璃劃開皮膚的時候很痛吧?”
她瞳孔緊縮了一下,“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呢?”
“造成你傷口的絕對不會是鐵絲這種東西,鋒面平滑的刀具也要排除,那個人是故意拿摔碎后的玻璃或是陶瓷制品碎片不規(guī)則的那面的”說完我站起身繼續(xù)看著她的臉。
“所以……你在因什么而迷茫?”我再次問了她這個問題。
她這次沒有反駁,而是低著頭抿著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也沒有著急逼問,轉(zhuǎn)身去這層的小房間里拿出嶄新的繃帶、鑷子和消毒棉球,蹲在她身旁給她的傷口消毒。
等擦拭到第二處傷口時她終于愿意開口了:“好痛啊,皮膚被劃開的時候……痛得想要馬上死去?!?/p>
她眼中的迷茫感又浮現(xiàn)了,淚水落下打在了地板上。
“我不想、不想要……不想再感受…….這種痛苦?!?/p>
“好痛……好痛啊?!薄安灰@樣對我….”
“為什么?為什么會變成這樣?”……“我該……怎么辦?”
橘美咲帶著哭腔斷斷續(xù)續(xù)說了好多話,比起詢問,她更像是在發(fā)泄情緒。
等我處理完把繃帶纏上后,這個人已經(jīng)是滿臉淚痕的模樣了。
她癡癡地朝我望著,我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說道:“美咲,請認真地完成這部映畫吧?!?/p>
“你將會拯救自己……而我和愛間,只會作為拉你一把的人?!?/p>
自此,少女的眼中重新染上了希望。
………
橘美咲離開時店主正在給外邊的盆栽澆水,兩個人互相道別,臨近出門,她想起剛進到店鋪時店主對她描述的赤木空,想了想,最后對店主說道:“赤木小姐真的很特別。”
…….
我給A打了電話,讓她在拍攝期間派人注意人員的進出以及場地的安全性。
A:“看來你已經(jīng)見過橘美咲了?!?/p>
“嗯,所以我要去完成我的第一份委托了?!?/p>
……..
接待完第一個委托人,早就過了吃午飯的時間。旁邊很多餐廳都暫時休息了,我在想找個地方填飽我的肚子。
‘有了!就去之前吃過的那家咖喱屋吧。’我記得老板搬到了商店街那一塊兒,那家店下午是不休息的。
商店街離這邊不算太遠,我走個二十來分鐘左右就在店里入座了。
老板看到我跟我打招呼:“赤木小姐好久不見啦!”
“老板還記得我嘛哈哈。”
“那當然,你那時候每隔兩三天就來吃一次,長得又很漂亮,所以就記住了哦?!?/p>
‘哎呀哎呀,今天被夸了兩次呢?!胰滩蛔÷N起嘴角。
店面不算大,座位幾乎被占滿了,大概和我一樣都是過了飯點才來吃飯的吧。
坐到唯一的空座上,我跟店長點完單就開始了無聊的等待。對面坐著的是一個紅棕色頭發(fā)的大叔,正在很認真地吃著一盤……超激辣咖喱飯?
他似乎注意到我的視線了,把頭抬起來,互相對上眼后我們兩個人都頓了一下。
“織田先生?!”
“赤木小姐?!”
這人在我之前就是這咖喱店大叔的老食客了,那段時間我每周去吃兩次咖喱他吃三次,所以經(jīng)常能見著面,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會聊些文學相關(guān)的話題。比如說夏目漱石和津廻海的小說……
他也是我的忠實讀者來著,雖然一開始瞞著身份和他聊到自己的作品時我有種絕望般的尷尬,但聽到他對作品認真的解讀和對寫作的向往,我的尷尬很快就被治愈了。聽他說他的一位友人稱呼他為“治愈系男子”,我心里暗暗點頭表示了對這位不知名同志的肯定。
可惜后來好長一段時間我都在深受‘寫作詛咒’的折麼。很久沒再去吃咖喱,今年年初偶然間想起,再去的時候被告知店主已經(jīng)搬走到這里來了。
想到寫作,我又涌上酸澀感……
“赤木小姐,你沒事吧?”對方看出來我的低落關(guān)心詢問道。
“沒事兒沒事兒,我只是覺得好久不見哦?!蔽页镀鹞⑿?,“織田先生的小說寫得怎么樣了?”
對方很可疑的沉默了。‘好的那應(yīng)該是還沒寫成。’我敢打包票。
“呀~寫作這種事本來就不是一蹴而就的?!蔽掖蛑?,打算緩和尷尬。
對方糾結(jié)的眉頭放松下來,說道:“其實有在寫,但很多地方寫完后又覺得不滿意,涂涂改改就花費了很多時間?!?/p>
“嗯嗯!是很認真的寫作態(tài)度呢?!蔽尹c頭表示滿意。
“最主要的是,我打算先寫完另一件東西?!?/p>
“那看來是很重要的一件東西吧?!?/p>
“是的……”織田作之助的眉頭又皺起來了,“前些日子完了津廻海老師的《海濱塔樓》,不知道為什么,總感覺老師很痛苦?!?/p>
我聽完這句話喃喃道:“……痛苦?”
“嗯……那種掙扎著的痛苦。很多人都在說它是本爛作,而且這本書剛發(fā)售沒一天,一直負責老師作品的出版社又突然告知了老師停筆的消息。”
“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呢?《海濱》說不定就是津廻海老師狀態(tài)下滑寫出的爛作罷了?!碑惓┰甑母杏X。
“就是那種,品嘗食物時會有的那樣,比如嗯……激辣咖喱一開始是辣的爽感包裹了味覺,但這陣感覺過后,就會體驗到原本擁有的濃郁咖喱味?!彼妓髁艘幌抡f出這樣一種比喻。
……什么啊。
被他的描述哽了一下,我試探地問他:“所以你說的重要的東西是……”
“我想給老師寫信,就算老師不會回信也想寫?!?/p>
我怔住了,張著嘴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之前的煩躁感像打在了空氣上。
“我想告訴老師不要害怕,額…雖然這么說有點難理解,但就是想讓他聽到這樣的話。還有,我想把對老師的敬意和喜愛也告知他,老師一定在不安吧?!彼媚请p清透的藍色眼睛看著我,里面的堅毅感告訴我說——此刻的話語是無比真實的。
“……就算津廻海老師可能會覺得你多想,覺得你是個大傻瓜呢?”放在桌子下的手攥緊了衣物。
他的目光還是那么清透又炙熱,“就算如此?!?/p>
一盤咖喱被放在我的面前。
“啊,你點的咖喱做好了,快吃吧。”織田作之助結(jié)束話題,又扒拉起他的那份咖喱。
什么嘛,大傻瓜,真不愧是治愈系。
“害———”我長嘆了一口氣,整理好心情拿起一旁的餐具,“開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