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高中放學(xué)就比較晚,加上陳賤一整天都沒怎么吃東西,現(xiàn)在又餓又累,但可能是因為上課基本都在睡覺,所以只是累,但一點都不困。
一人一鬼躺在床上,陳賤怎么也睡不著,就睜著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上鋪的床板。如果要是小夏哪天也看自己不順眼,會不會也會把自己生生吸干。
這種死法倒也新奇,在死前能上一次電視,也能彌補一下自己小時候的夢想,變成那些在電視上發(fā)著光,侃侃而談自己人生經(jīng)歷的人。
不過按自己目前能想到的上電視方式,可能也不能發(fā)光了,最多就是打上熒光馬賽克。
眼神落到自己冰涼的手上,只有手指尖帶著點粉。對面那雙半透明的手放在上面,但沒有一點人肉般柔軟、溫暖觸感,只是有點涼氣浮在手背上,但就是讓人感到有些心安。
小夏就算沒有看到陳賤的表情,也能猜了陳賤思考了一天后,對他這件事的態(tài)度,比自己想象中的反應(yīng)弱了太多,不過也是件好事,只要這人不反感、害怕他,讓他干什么都可以。
小夏沉默了許久,才用輕飄飄的聲音說:“我不會對你這樣的。”說完就從平躺變成向身旁人那邊側(cè)著,沒有和面前的人對視,基本純黑的眼瞳像一片死水,看不出情緒。
陳賤深吸一口氣,說:“我知道。”也轉(zhuǎn)了過去。
一人一鬼四目相對,陳賤突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上一回和別人躺在同一張床上睡覺還不知道是多久之前。他有些心酸,但不知從何而來。
有些模糊的眼睛眨了眨,道:“我覺得你會害怕我,所以我沒有說。”
“嗯,我知道。”
“那你會怕我嗎?”
陳賤的嘴角彎了起來,思考了一會兒:“怕當(dāng)然還會有點吧,”小夏的眼神暗了暗,視線下移,張了張嘴,但還是沒有說什么?!暗俏疫€是挺相信你的。”
“為什么……”小夏的聲音小到要聽不見了,他不覺得自己現(xiàn)在是什么值得相信的樣子。
“因為……??!”陳賤原本伸出手打算拍拍小夏的肩膀,卻忘了現(xiàn)在的那人沒有實體,手直直的從人身體里穿了過去,拍在床鋪上。
小夏的眼睛直勾勾盯著陳賤的臉,好像要把人盯出個洞。手收了回去,縮在了薄毯里。
空氣中好像都帶著些尷尬,他怎么會忘了呢,已經(jīng)死了,小夏已經(jīng)死了,現(xiàn)在的他是鬼。
鬼是沒有實體的,哪怕是可以看到、說話,但也是摸不到碰不到的。
雖然已經(jīng)過去了有十年,但一想到當(dāng)時的情景他還是想哭。如果他勇敢一點,如果他力氣再大一點,如果他能把小夏撈上來,至少見見那只比西瓜大一些的頭骨。
臉上的眼淚滑了下來,吧嗒吧嗒掉在了枕頭上。這是陳賤第一次覺得自己這么愛哭,三天沒吃飯胃疼他沒哭,被孤立排擠的時候他沒哭,被打的流了一臉血他沒哭。
但從他再見到小夏到現(xiàn)在,每次一想到那件事,他就控制不住眼淚。
微弱的自尊心讓他轉(zhuǎn)過身去,即使這么些年過去他依然難以接受這個人的離開。他曾以為自己會忘記,但第一人稱視角的畫面,一幀一幀刻在了他的腦子里。
陳賤聽見身后傳來了聲嘆息,然后是溫柔好聽的聲音傳入耳朵,“我知道你為什么不怕我了?!?/p>
“你把我當(dāng)成家人,對嗎?”
小夏無比想掰著陳賤的肩膀,讓他們面對面,但他還沒有那個能力。
哭的稀里嘩啦的人,還是裝深沉簡短的嗯了一聲,帶著濃厚的鼻音?! ?/p>
過了幾分鐘,陳賤緩回來了,他臉上的眼淚大多抹到了被子上,還有些在臉上悄悄地干了。
陳賤偷偷摸摸的回頭想看看小夏睡沒睡,就被盯著人的雙眼得了個正著。小夏幽怨的說:“轉(zhuǎn)過來吧,熬鷹呢,睡不睡了?”陳賤看起來有些不情不愿的扭了過來,身上纏著被子,眼框有點發(fā)紅,但在黑暗中不顯眼。
“你之前都不怎么哭的啊,怎么一看到我就老哭,我是催淚劑?”小夏一句話讓陳賤終于笑出來了,他講開心話最在行。
“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
“切,小學(xué)生嗎?”
陳賤心里默默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人,索性直接轉(zhuǎn)移話題了。
“晚安。”
小夏呵呵笑了兩聲說:“逃避話題是吧,”說完好像還想說點什么,但什么也沒說,“那晚安嘍。”
愛哭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