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情愫暗生

在養(yǎng)傷悠悠的時光里，蕭燼霄總會從繁忙中抽出空來探望江雪箋。哪怕案頭卷宗堆積如山，那些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像張無形的網(wǎng)，妄圖將他困在案前；哪怕朝堂事務(wù)纏得人脫不開身，各方勢力明爭暗斗，議事時唇槍舌劍、波譎云詭，只要得空，他的腳步就不自覺往她住的小院邁。于他而言，那一方小小的天地，似有魔力，能驅(qū)散他周身因權(quán)謀紛爭帶來的疲憊與陰霾，像是喧囂塵世里，獨屬于他的寧靜港灣。

這日午后，蕭燼霄處理完加急公文，天邊已泛起橙紅。他擱下筆，指尖在眉心揉了揉，試圖舒緩因長時間凝神思考而產(chǎn)生的酸澀。起身時，下意識看向窗外——暮色溫柔，橙紅與粉紫交融的天色，像極了江雪箋笑時眉眼彎彎暈染開的柔和模樣。沒多思索，他提了盒剛從御膳房討來的安神香，那香是御膳房老師傅以江南新收的白芷、暹羅進貢的檀香，佐以少量寧神的薄荷，精心調(diào)配而成，氣味清雅悠長。他趁著夜色往小院去，宮墻的影子在月光下拉長，他的身影被月光鍍上一層銀邊，腳步卻比往日更急切了些。

推開門，院里茉莉正盛，雪白花瓣沾著夜露，每一滴都像是星星落在花瓣上，清香漫進屋子，在空氣里織就一張溫柔的網(wǎng)。江雪箋靠在軟榻上，就著燭光翻看醫(yī)書，發(fā)絲松松挽起，幾縷碎發(fā)垂在腮邊，添了幾分隨性的美。燭光在她臉上跳躍，將她專注的神情映得愈發(fā)清晰，她時而蹙眉思考病癥，時而展眉記錄心得，像一幅安靜的古畫。聽見動靜，她抬眼，眸中閃過驚喜，那驚喜像閃爍的星子，又迅速藏起，笑著招呼：“王爺今日倒早?！?她的聲音帶著些微的雀躍，連自己都沒察覺，這些日子盼他來的心情，已在心底生了根。

蕭燼霄應(yīng)了聲，將安神香擱在案上，案上還攤著她未看完的醫(yī)書，書頁上是她娟秀的批注。他瞥見她膝頭攤開的書卷，“看醫(yī)書？”“閑著也是閑著，多學些，往后再遇傷病，也能幫上忙?！苯┕{說得坦然，指尖摩挲書頁，想起之前陷阱遇險，那般驚險，若不是他及時趕到，后果不堪設(shè)想，心下更覺醫(yī)術(shù)重要——她要護自己，也要護想護的人，而那人，此刻就站在眼前，讓她呼吸都帶著甜。

夜色漸深，萬籟俱寂，月色如水，銀輝悄無聲息地漫過窗欞，淌在地上，織就一層薄紗。江雪箋從沉睡中緩緩醒來，朦朧的燭火搖曳，光影在帳幔上跳著細碎的舞，映照著趴在床邊的蕭燼霄。他高大的身子蜷在床邊，卻仍擋不住與生俱來的矜貴，像是被施了魔法，暫時收起了平日里的冷峻。

她眨了眨眼睛，待看清眼前人，心跳忽地漏了半拍。搖曳的燭火，將他纖長的睫毛投影在眼下，投出一片淡淡的陰影，平日里冷峻如冰的面容，此刻竟添了幾分柔和與溫馴，像是被月光吻過，褪去了凌厲的鋒芒。她從未見過這樣的他，像是卸下了朝堂上的鎧甲，露出內(nèi)里柔軟的一角，這一角，恰好對著她。

江雪箋靜靜地凝視著他，心中泛起絲絲漣漪，一圈圈，漫開在心底最柔軟的地方。這些日子養(yǎng)傷，蕭燼霄雖話不多，可每次來，都會帶她愛喝的蜜餞，那蜜餞是從江南特地運來的，酸甜適口；會默默吩咐下人添換窗紗，選的是最輕柔的料子，讓月光能透進來，又不會晃眼；連她夜里咳嗽兩聲，次日止咳湯都會端到榻前，湯里的川貝、雪梨都是極新鮮的。她早不是初見時懵懂的小姑娘，那些藏在細節(jié)里的關(guān)切，像春雨潤田，慢慢滋養(yǎng)出不一樣的情愫，這情愫，在心底發(fā)了芽，正蓬勃生長。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輕顫，如同微風中搖曳的花瓣，帶著幾分小心翼翼，輕輕描摹著他的眉眼。從濃眉到眼睫，從挺直的鼻到微抿的唇，每一下觸碰，都讓她心口發(fā)顫——這是她曾遠遠仰望的人啊，如今卻近在咫尺，連呼吸都能交融。她想把這難得一見的溫柔模樣，刻進心底，哪怕明日他又恢復冷面，她也記得這一刻的鮮活，記得這片刻的心動。

然而，她的動作戛然而止。蕭燼霄突然睜開雙眼，那雙深邃如幽潭的眼眸，瞬間與她慌亂的目光交匯。江雪箋仿若受驚的小鹿，慌不迭地縮回手，心臟在胸腔里劇烈跳動，仿佛要沖破桎梏，聲響大得她覺得整間屋子都能聽見，她甚至能清晰聽見自己紊亂的呼吸聲。

“看什么？”蕭燼霄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慵懶與沙啞，在靜謐的房間里，宛如低沉的琴音，輕輕撩撥著她的心弦。江雪箋臉頰滾燙，如同被晚霞暈染的云朵，她強裝鎮(zhèn)定，嘴角微微上揚，擠出一抹俏皮的笑意：“看你睡覺的樣子，原來冷面的王爺也會打盹兒，倒是少見。”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出賣了她內(nèi)心的慌亂，可她努力維持著表面的鎮(zhèn)定，像個倔強的孩子。

蕭燼霄坐直身子，別開臉，修長的手指不緊不慢地整理著衣袖，仿佛在撫平內(nèi)心的波瀾，可耳尖那一抹不自然的紅，卻沒能逃過江雪箋的眼睛。他想起方才半夢半醒間，感受到的輕柔觸碰，像羽毛掃過心尖，癢得他瞬間清醒，那觸感，仿佛還留在皮膚上，讓他心亂如麻?！澳_好了就多走動，莫要胡思亂想。”他的聲音依舊冷淡，可話語里，藏著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關(guān)切——他怕她悶出病，更怕她因傷自艾，卻不知如何說出口，只能用生硬的話遮掩，像個笨拙的守護者。

可話音剛落，江雪箋試圖起身時，卻因腳傷未愈，身子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剎那間，蕭燼霄本能地伸出手，穩(wěn)穩(wěn)地扶住她。兩人的距離瞬間拉近，近得能聽見彼此急促的呼吸聲，近得能感受到對方身上傳來的溫熱。他的掌心滾燙，透過薄薄的衣衫，傳遞到她的肌膚上，似有一股電流，瞬間傳遍她的全身，讓她整個人都微微發(fā)顫，連指尖都泛起麻意。

窗外，月光如水銀般傾灑進來，輕柔地籠罩著他們。在這如夢似幻的銀輝下，曖昧的氣息如醇厚的酒香，在空氣中肆意彌漫，愈發(fā)濃烈。蕭燼霄望著她泛紅的臉，喉結(jié)滾動，想說些什么，卻又不知從何說起，那些在心底盤旋的話，像被施了封印，怎么也說不出口。江雪箋垂眸，睫毛不住顫動，心像揣了只小鹿，撞得她頭暈?zāi)垦＃伤齾s希望這一刻能長些，再長些。

時間仿佛在此刻靜止，只余下兩顆心，在這靜謐的夜里，慌亂地跳動。蕭燼霄緩了緩，輕聲問：“可疼？”這三個字，像是用盡了他所有的溫柔，在空氣里化開。江雪箋搖頭，指尖攥緊他的衣袖，像抓住最后的勇氣：“我……我只是想，能和你一起……”話未說完，臉已燒得厲害，可眼神卻直直望向他，帶著孤注一擲的坦誠，像是把自己的心捧出來，放在他面前，任他裁決。

蕭燼霄望著她，沉默許久，別開眼時，眼底閃過一絲自己都沒看懂的情緒，那情緒里有慌亂，有心動，有不知所措。他松開手，退后半步，聲音重新冷硬幾分：“傷病未愈，莫要任性?！边@話像陣冷風，吹得江雪箋心口發(fā)澀，可她咬咬牙，強笑道：“是，王爺教訓的是?！?她把自己的心動，小心翼翼地收起來，藏進心底最深處，像把珍貴的寶貝，鎖進匣子，可那匣子，卻在她心里晃啊晃，晃得她心疼。

此后幾日，蕭燼霄來得少了，江雪箋把心思埋進醫(yī)書，卻常在翻頁時走神。醫(yī)書上的字，像是變成了他的臉，在她眼前晃悠。她會想起他站在月光下的模樣，會想起他掌心的溫度，會想起他那句生硬的關(guān)切。直到這夜，月色依舊，她又夢到那個燭光搖曳的場景，夢里他的臉很清晰，溫柔地看著她，可醒來時眼角濕潤，正怔愣著，窗欞忽響——蕭燼霄立在月下，滿身霜色，像是從月光里走來的謫仙人，手中提著她最愛的玫瑰酥，那是她偶然提過一次的點心，他卻記在了心里。

他沒說話，將食盒擱在案上，轉(zhuǎn)身要走，江雪箋卻突然開口：“王爺……那日是我孟浪了，您別往心里去。” 她的聲音帶著些微的哽咽，像是在跟過去的自己告別。蕭燼霄腳步頓住，背對著她，聲音悶悶的：“本王從未放在心上?！笨芍挥兴溃@些天卷宗上的字有多難認，那些繁雜的事務(wù)，像是故意跟他作對，議事時有多容易走神——他躲的不是她，是自己亂了的心跳，是不敢面對的心動，他怕自己給不了她想要的，怕朝堂的紛爭會傷到她，像個怯懦的膽小鬼。

月光流進屋子，照亮兩人沉默的剪影。那些藏在暗里悄然生長的情愫，沒因一次退縮就消散，反而在克制與試探里，纏得更緊，成了彼此心尖上，既想觸碰又怕灼痛的朱砂痣。他們在這夜色里，各自懷揣著心事，像兩顆遙相輝映的星子，在宇宙里，等待著更勇敢的黎明，將心事照得透亮，那時，或許他們才能直面自己的心，牽住彼此的手，走過這漫長的歲月，不管前路是風雨還是陽光，都能并肩而行……

江雪箋望著他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打開食盒，玫瑰酥的香氣彌漫開來，甜香四溢。她拿起一塊，輕輕咬了一口，味道還是那樣好，可心里卻酸酸甜甜的。她知道，他們之間的情愫，像這玫瑰酥的香氣，已經(jīng)彌漫開來，再也收不住了，哪怕現(xiàn)在被克制著，也終有一日，會像春日的繁花，肆意綻放。而蕭燼霄，在轉(zhuǎn)身離開的瞬間，握了握拳，仿佛在給自己打氣，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也不想逃了，哪怕未來充滿未知，他也想試著，走向她，走向這份讓他慌亂又心動的感情……

此后的日子，小院里的茉莉依舊開得燦爛，月光依舊溫柔灑落。江雪箋的醫(yī)書翻得更勤了，可走神的次數(shù)也更多了，她會在午后的陽光里，想著他處理公務(wù)的模樣；會在夜里聽著風聲，猜測他是否也在想自己。而蕭燼霄，每次處理完公務(wù)，總會不自覺地望向小院的方向，那里有他想守護的人，有他不敢直面卻又深深眷戀的情愫。

又一個夜晚，蕭燼霄處理完堆積如山的事務(wù)，拖著有些疲憊的身子，還是往小院去了。推開門，卻見江雪箋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借著月光，在給一只受傷的小鳥包扎。她的神情專注而溫柔，像個墜落人間的天使。蕭燼霄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她小心翼翼地給小鳥纏上繃帶，那一刻，他覺得自己的心被填滿了，滿得要溢出來。

江雪箋抬頭，看見他，先是一愣，隨后露出一抹笑意：“王爺今日又得空了？” 蕭燼霄走上前，看著那只小鳥，輕聲說：“你總是這般善良?！?江雪箋笑了笑：“世間生靈，都該被善待。” 這句話，像一把小錘子，輕輕敲在蕭燼霄心上，他想，眼前的女子，值得這世間所有的美好，而他，想成為守護她美好的那個人。

兩人坐在石凳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月光灑在他們身上，像是給他們鍍上了一層夢幻的紗衣。江雪箋說起醫(yī)書里的趣事，眼睛亮晶晶的；蕭燼霄說起朝堂上的見聞，偶爾也會露出些無奈的笑意。這一刻，沒有身份的隔閡，沒有朝堂的紛爭，只有兩顆心，在慢慢靠近，靠近……

夜?jié)u深，蕭燼霄起身要走，江雪箋看著他，輕聲說：“王爺，不管您怎么想，我想告訴您，我對您的心意，從未變過。” 蕭燼霄望著她，眼中閃過掙扎與堅定，最終，他緩緩伸出手，輕輕握住她的手：“我……也一樣。” 這簡單的幾個字，像是一道光，照亮了彼此的心，那些藏在心底的情愫，終于不再躲藏，肆意生長開來。

此后，蕭燼霄來小院的次數(shù)更多了，有時是帶著公務(wù)，在小院里處理，江雪箋就在一旁研墨、看書，偶爾抬頭，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有時是單純的陪伴，一起看月光，一起聽風聲，一起感受這寧靜的美好。他們的情愫，在這日常的點滴里，愈發(fā)醇厚，像陳釀的美酒，香氣四溢。

直到有一日，朝堂上的紛爭暫時平息，蕭燼霄終于有勇氣，正式向江雪箋表明心意。他精心準備了一場告白，在小院的茉莉花叢中，擺滿了她最愛的花，月光下，他單膝跪地，拿著一枚溫潤的玉佩，對她說：我喜歡你”江雪箋望著他，眼中含淚，笑著點頭：“我愿意?！?那一刻，月光仿佛也變得更溫柔了，茉莉花香彌漫，見證著他們的愛情，那些曾經(jīng)的克制與試探，都化作了此刻的幸福與甜蜜，他們的故事，在這靜謐的夜里，翻開了新的篇章，往后的歲月，他們將攜手同行，走過風雨，走過陽光，走過這漫長而美好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