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我又一次墜入那個熟悉的夢境。

依舊是那個人，他的身影在朦朧的霧氣中若隱若現(xiàn)。

我拼命想要看清那張臉，可每當(dāng)我快要觸及的瞬間，他就像晨霧般消散了。

嘩啦啦——空間驟然碎裂，無數(shù)晶瑩的玻璃片漫天飛舞，每一片都映照著我和他的過往。

滴答、滴答——淚水不知何時滑落臉頰。夢里那人，原來是我逝去已久的愛人啊。

枕邊靜靜躺著一封信，信紙泛黃，墨跡暈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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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涅足下：好久不見，思念難捱。每每想起當(dāng)年仙樂往事，恍若隔世。還記得你初來府上時，青衫飄逸，淚痣醒目，雖歷經(jīng)坎坷，卻風(fēng)骨依舊。我本性乖戾暴虐，可在你面前總是收斂鋒芒，生怕傷了你的純凈。

今夜燈影搖曳，獨坐庭院，執(zhí)筆凝思，百感交集。年少時家逢變故，父親殘暴母親懦弱，我只能用驕縱掩飾悲傷。遇見太子表兄時曾視若神明，卻被他無情拋棄，從此沉淪鬼道，在尸林中尋求慰藉。世人皆說我罪大惡極，唯獨你不言不語地陪在身邊，眼中既有憐惜也無懼意。那時我還嘲諷你愚蠢，如今才懂你心胸如海。

想起共處的時光，你有時執(zhí)劍侍立，有時展扇烹茶。劍光清冷，竹影婆娑，你的眉眼卻始終溫潤，似有千言萬語。我性子急躁常遷怒于你，你總是默默承受，轉(zhuǎn)眼又笑得云淡風(fēng)輕。深夜我醉臥廊下，你總會輕輕為我蓋上薄被，指尖輕拂我的發(fā)絲，如同對待嬰孩般溫柔。這些畫面如今想來，仍讓我胸口酸澀難當(dāng)。

仙樂覆滅那日，火光沖天，血染山河。我化作鬼哭嚎，你忽然握住我的手，眼中含淚："就算全世界與你為敵，我也定會隨你同行。"可最終你卻飛升而去，獨留我在這幽冥之中。聽聞你在天界被封號"青云"，我憤然毀盡山林，咒罵你背信棄義。

八百年來，在鬼市昏暗的燈火下，我時常仰望明月，想著你是否還記得下界的瘋癲鬼魂？近來得知你屢次下凡降妖除魔，我便隱匿身形偷看，見你眉間已染風(fēng)霜，唯獨眼角的淚痣依舊如昔。想呼喚你的名字，喉嚨卻哽咽難言；想靠近你身邊，又怕渾身上下的戾氣玷污了你的衣袍。

唉，鬼王與神官，終究是云泥之別，這份遺憾該何處安放？谷子那孩子天真爛漫，性子和你年少時幾分相似。我教他識字，每當(dāng)念到"青云"二字，心口便灼痛難耐。

你在天上可知道，有人正用你的名字煉制咒術(shù)，刻骨銘碑？若有一日黃泉路盡，愿化一縷青煙，繞你劍穗三天，也就心滿意足了。紙短情長，筆滯淚干。倘若某夜你夢見竹影搖曳，那就是我的魂魄寄托在迭夢扇中了。

戚容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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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時，那封信就靜靜躺在枕邊，仿佛還帶著夢中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