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安咽下蜜餞,忽然蹙眉道:“這蜜餞變了味,好酸啊?!?/p>
她抬首,眸中淚光盈盈,欲墜不墜。
許嘉玥扔了橘紅膏,一把將懷安摟在懷里,又騰出一只手來端起一旁的溫水喂給懷安。
懷安輕啜一口,眼淚落了下來,恰巧掉入杯中,與溫水融為一體。
許嘉玥將杯子放在案桌上,哄道:“昭昭莫哭,下一次換一家鋪子,保證又合口味又甜?!?/p>
話落,淚亦落。
酸的怎會是蜜餞呢?
許嘉玥伴著懷安從總角到豆蔻年華,卻連她的及笄禮都未曾回來。
許嘉玥乃已逝臺諫大夫連映與國子監(jiān)祭酒許崇之女,因連映與皇后交好,自五歲父母亡故后,許嘉玥便養(yǎng)在皇后膝下。
許嘉玥長懷安三歲,今已十又九歲。
十五歲那年,許嘉玥輕裝偷跑出宮,去了邊關(guān)。
那一年,懷安十二歲。
那一日,楊柳依依,有人望穿秋水,有人一步三回頭。
她斬下不舍,祝她自由。
她笑言,平平安安的等她回來。
許嘉玥其實不算偷跑,闔宮上下的主子,只陛下一人不知。
那一回,皇貴妃也不與皇后娘娘吵了,幾位娘娘第一次和和氣氣的收拾了包裹,送許嘉玥出宮。
她們離經(jīng)叛道,破開枷鎖,助雄鷹展翅。
陛下原已將許嘉玥許給程澈,但因許嘉玥私自出宮,更名換姓投了軍,遍尋不見。
欲罰眾人,但看著跪在他眼前的一眾妃嬪,只得摔了茶盞,為程澈另尋婚配。
偏程澈亦不讓他省心,說什么自己功業(yè)未立,一心只有報國志,無兒女情長,若是成婚,恐耽誤那姑娘。
陛下氣得打了他三十大板,罰了半年俸祿。
而程澈在挨扳子的第二日便春風(fēng)滿面的上朝了,依舊如往常一般進諫。
一年后,駐守邊關(guān)的許老將軍一份為連玥請職奏呈呈上了御書房的案桌。
陛下雖氣,但知曉連玥之功后,便也應(yīng)了,只是命許嘉玥三年不得回京。
今歲皇后崩逝 ,特許她回京祭奠,方不負皇后養(yǎng)育之恩。
許久,淚方停。
喪母之痛,若剜心也。
許嘉玥又喂了些許溫水給懷安,見她替自己拭起了淚痕,才展顏一笑,“可要梳妝?”
懷安輕輕點頭,指了指案上的梅花酥,“你一入京便入了宮,還未用膳食,先用些糕點,稍后便有桂花元子?!?/p>
許嘉玥喜食元子,尤愛桂花元子。
許嘉玥頷首,喚輕煙等進殿伺候。
溫水巾帕早已備好,因此梳妝不過兩盞茶的時候。
許嘉玥正為懷安梳理散亂的鬢發(fā),殿外有宮女匆匆來報,未央宮里二公主的乳母許嬤嬤瘋了,竟徑自跑去御書房稟告帝王,二公主允淳非皇貴妃親女。
而是已逝文慧妃之女。
文慧妃何人也?姜謝瀾之妹謝舒,景歷帝太子時的側(cè)妃,踐祚后封為慧妃,不過一年,難產(chǎn)而亡。
巧的是,她難產(chǎn)前一日,皇后誕下允祺,后一日,皇貴妃誕下允淳。
懷安輕啟朱唇,道:“整個未央宮沒人了不成?叫一個瘋了的公主乳母跑到御書房去。”
宮女垂著頭,道:“許嬤嬤原是說,飯后煩悶,欲來御花園解悶。誰知,半路轉(zhuǎn)了道,去了御書房,不顧陛下正議事,便將二公主的身世大聲嚷了出來,許多侍奉的宮人都聽到了?!?/p>
懷安朱唇輕抿,“御書房之中是何人?”
那宮女將頭垂的更低,“是吏部、戶部眾臣,與謝家父子,宋國公父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