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京城正是大雪紛飛之際.
城郊的一座酒肆中卻是溫暖如春.此處見入京的必經之路,又與驛站比鄰,因此來客倒是絡繹不絕。
酒客們飲著溫酒,談論著八卦,好不愜意,臺上身著素衣羅裙的樂師玉手纖纖,輕輕滑過琴弦,奏出一段段優(yōu)美的曲調,讓人如聽仙樂耳暫明。但再美的音樂不抵有趣的八卦。
不知幾曲終了,尹清不再奏了,收拾了樂器便下臺去,將臺子留給說書先生。臺下的酒客倒未發(fā)現樂師結束了演出,仍熱火朝天地談論著八卦,直至說書先生上臺,人家才紛紛往臺上看去,安靜地聽起了故事.
尹清剛走下臺子,便有小肆迎了上來,將她引入了一間包廂內.包廂中早已坐著一位紅衣女子,是這酒肆的主人洛娘。洛娘本里難民,早幾年流亡于揚州,被尹清所救助,那是尹清仍是揚州尹府的小姐……
洛娘見尹清推門進來,便立馬起身為她拉開了對面的椅子,尹清坐下,看見桌面上擺著的兩封信,其中一封甚是眼熟.她不禁愣了一下,
"今早差使送到我這來的,兩封。你那小郎君終于給你回信了,倒也不枉你鍥而不舍寄了三年,但你這封仍是原封不動教人退了回來”
洛娘注意到尹清的反應,撇了撇嘴,沒好氣道。
她知道尹清為甚么放著好好的大小姐不當,偏生跑她這來當個小小的樂師。十年前尹清愛上了一個江湖游俠,但彼時尹清早已有婚姻在身,于是她趁著夜色同那游俠逃了出來,說甚么要陪他闖蕩江湖,瀟灑一生。要說單是這如此也就罷了,偏生邊關戰(zhàn)亂四起,朝延征兵,那游俠見了,說甚么男兒壯志凌云,就應以家國為己任,腦子一熱,便隨軍出征了,撇下尹清一人。征人出征,七年為約,七年之期到了才可返京,尹請便一人獨獨守了七年。
本來二人可以書信往來,倒也不至于那么難熬??烧l知三年前,那游俠不知怎的斷了聯系,尹清寄去的信都被原封不動地打了回來。但尹清仍鍥而不舍地寄去書信,倒也是個癡情的主兒。
尹清本就生得極美,是清水出芙蓉的美,哪怕年紀稍長,仍有人求娶。洛娘曾勸尹清尋戶好人家嫁了,但尹清回回都回絕得十分果斷,只一心等待那游俠,也不知中了甚么迷藥。
尹清沉默著,盯著那兩封信發(fā)呆。
"你不是說那郎君當了將軍?依我看,這世上哪有人能初心不負,說不定人家早已美人在懷,也只有你癡癡守著。"洛娘見她不說話,見逢插針道.
尹清回神,扯出一個十分勉強的微笑,搖了搖頭,喃喃道:"他不會......”也不知是在回答洛娘還是在說與自己聽。未等洛娘回答,她便拿了信封,落荒而逃似的走出包廂。
出了酒肆.雪仍在下,只不過小了許多。地上早已積了一層厚厚的雪,四周荒無人煙,尹清呆呆地在雪中行走著,似是受了什么沉重的打擊,落雪飄飛,落在她的發(fā)梢,霜白了她的眉睫,不知己走了多久,視線不遠處才出現了一座四方小院,那是她與他的家。
快些,再快些!回家去吧!尹清忽然跑了起來,沒跑幾步,便被厚厚的積雪絆倒,重重地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她慌亂地將地上的信封撿起來,凍僵的手著急地去撕那個陌生的信封,但真正撕開了,卻又遲遲不敢將信展開。
雪又下大了。尹清跪坐在雪地里,手里拿著信,如同被雪凝固了般,遲遲未曾有下一步動作,很快,大雪將她的青絲盡數染作白發(fā),加之她身著白衣,似與雪景融為一體.
終于,她緩緩將信展開……
信中的字跡略顯歪扭,卻還算工整,并不是她所熟悉的字跡。她緊緊盯著那字體,一字一句讀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