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電話聲戛然而止：“……進(jìn)！”
??推開門，一盞水晶制成的吊燈嵌在天花板，墻壁上貼著鍍金壁紙，整個房間泛著金色的光。
??貧窮限制了我的想象，Eazin如是想。
??一個肥得流油的胖子癱坐在定制的超大號椅子上，身上穿著黑皮貂衣，牙間閃著金屬的光，可牙縫間塞滿了的食物毫無疑問出現(xiàn)得不合時宜。
??Eazin諂媚地上前，搭上甄郝的手臂，一口流利的印度式英文：“請問甄先生有何吩咐？”
??那廂嘴里嚼著甜甜圈，碎屑撒到衣衫上，油漬點(diǎn)點(diǎn)，又喝了幾大口肥宅快樂水，打了幾個臭氣熏天的嗝，終于懶洋洋地開口：“Eazin，我這邊又有一個大單子，打算交給你們來做，可不要讓我失望啊?！?/p>
??太神奇了，竟然有人能把英文說得這么難聽。
??“明白，可是先生，為什么是‘我們’？”Eazin疑惑地問出聲。
??先前的單子都是由他一人談成，現(xiàn)如今多了其他人，不得不使他擔(dān)憂是否是甄先生對他少了信心和認(rèn)可。
??又是那番懶散的模樣，隨即開口：“這個單子有些難辦，之前很多有實(shí)力的供應(yīng)商都沒有和他談成交易，所以多派一個人與你合作，勢必要拿下這單，明白？”
??供應(yīng)商……這甄老頭身后藏著至少一整條產(chǎn)業(yè)鏈，或許更多。
??“明白。先生，能不能多問一句？”
??“你問。”甄郝對Eazin一向?qū)捄?，肥碩的身軀又往后靠了靠，椅子嘎吱嘎吱地響著，似乎快要支撐不住。
??“與我合作的那人……是誰？”
??甄郝似乎早有預(yù)料，端起手中的可樂優(yōu)雅地晃了晃，似乎是在品酒，帶著身上的贅肉一下下跟著晃動：
??“一個啞巴，Stefan.”
??
??多年的職業(yè)素養(yǎng)足以讓他嗅出這個地方有多危險(xiǎn)。
??指尖微微一捻，一道隱形的訣念融進(jìn)耳廓，流入通訊器。
??『不太妙』
??唐九洲正窩在電腦前死死盯著屏幕：“怎么了？怎么了？”
??『我們可能中計(jì)了』
??“怎么會？你隱藏得毫無破綻?！碧凭胖奕^捏起，說話都帶了些顫音。
??『甄老頭的狀態(tài)給我一種水深莫測的感覺』
??“‘甄老頭’是你給甄郝起的代號？挺好挺好?！?/p>
??『別笑，現(xiàn)階段重要的是我們可能已經(jīng)暴露』
??唐九洲分屏打開監(jiān)控，遍布走廊各處的監(jiān)控僅僅避開各人的臥室：“各點(diǎn)位的人員并無異樣，或許他只是懷疑。”
??『我們不得不警覺，這地方水可不淺，像是親自布好的陷阱，就等著我們這些獵物朝里跳哦』
??“但特調(diào)小隊(duì)與外界是隔絕的，信息閉塞，警局絕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我們的身份，只會看警徽認(rèn)人。”
??『絕大部分？那就是依然會有人知道』
??這信息的主人要是毒販，便也好解決，一網(wǎng)打盡、人贓俱獲是最好的。
??可甄郝總把自己關(guān)在屋子內(nèi)，還能了解到如此多的消息，想必是背后有抓手。
??只剩下兩種可能。
??第一種，背后的抓手是妖族。甄郝主動向其了解相關(guān)事宜，手里還有那彌足珍貴的探測儀，時刻了解妖族動向，只是知道了附近有除狐族以外的妖族出現(xiàn)。這，是較好的一種，證明他們沒有暴露，只是他的身份對任務(wù)執(zhí)行有一定影響，但無傷大雅。
??第二種，背后的抓手是人類。人類，是最可怕的一種生物，他們搖擺不定，不像妖族頭腦簡單，一心為任務(wù)，會時刻考慮到自身利弊，以此來抉擇。一般的人類不會知道小隊(duì)相關(guān)情報(bào)，只有一群人——那群無所事事的上級。
??不干實(shí)事，日夜摸魚，會為了蠅頭小利而倒戈、折腰的上級。
??如果甄郝真的與上級建立了聯(lián)系，那事情便已經(jīng)發(fā)展到不可控的地步了。
??如果是這樣，想必甄郝早就知道警方要派出一人來臥底，那他現(xiàn)在的處境堪稱“四面楚歌”。
??自投羅網(wǎng)。
??可笑。
??
??
??“哥？哥！在嗎？”唐九洲見那邊遲遲沒有接話，焦急地出聲。
??『怎么辦，我頭一次這么慌』
??“哥……”唐九洲眼眶被打濕，雙手想要透過信號輕輕抱住哥哥，可他做不到。
??『既然已經(jīng)生死難料，那我就要陪他們玩?zhèn)€痛快』
??“哇塞哥你好帥啊……”唐九洲星星眼。
??『走一步看一步，只能這樣了』
??正如下棋，每一步都決定著后期的生死存亡，關(guān)系著一切。
??拋開自己來說，Eazin不愿意讓這次探查功虧一簣，他也不可能這么做。
??“如果這次我們能夠全身而退，我們要做一輩子的好兄弟！”出發(fā)前鏗鏘有力的誓言似乎是一句笑話，Eazin垂下眸子，握了握拳。
??放手一搏，或許你的腳下是深淵，但也可能是天階。
??
??
??
???????穿過雪亮的走廊，Eazin站在了一間斑駁不堪的木門前，試探性地敲了敲門。門框微震，幾抹灰塵悄無聲息地飄下，門內(nèi)椅子腿與地面摩擦的長嘶與隨之而來的腳步聲交織。隨著門被拉開，門框處新結(jié)的蜘蛛網(wǎng)被硬生生撕扯開來。
???????Stefan面露倦意地開了門，盡管困意席卷了大腦，但他緊握門把的手仍未松開，：“誰？”
???????Eazin嘴角斂了斂，主動伸出手：“Eazin，初見，多多指教。聽甄先生說我們要合作完成一個單子，就想著先來認(rèn)識認(rèn)識?！?/p>
???????Stefan低頭思考半晌，點(diǎn)了點(diǎn)頭，示意對方進(jìn)屋。
???????極為簡陋的陳設(shè)。木制的桌子，木制的床，木制的柜子，全都斑駁不堪，似乎多碰幾下就會散架，木桌上一盞蠟燭正燃著，燭前一張紙上幾行清秀的字整齊地排列。蠟油順燭體而下，在桌面上留下點(diǎn)點(diǎn)燭印。蠟燭旁的一枝玫瑰被插在瓶中，因無人打理而變得萎靡，粗枝濫葉橫生、肆虐，似乎已經(jīng)進(jìn)入生命的倒計(jì)時。
???????Stefan拿起床邊的熱水壺，往一個陶瓷的小茶杯里倒了些茶水，遞過來。
???????Eazin接下茶杯，有些驚愕：“住處這么簡陋？”
???????Stefan笑了笑：“簡單些也好，工作不會分心?！?/p>
??Eazin點(diǎn)頭回應(yīng)，裝作不屑地逗趣，伸出手在鼻翼間撲扇：“再不打掃，都成垃圾場嘍，一股子酸味兒?！?/p>
??Stefan有些不好意思，起身從柜子里拿來一塊已經(jīng)長霉的蛋糕：“應(yīng)該是這個，過會兒就去把它丟了，見笑?！?/p>
??Eazin皺眉：“就吃這個？”
??Stefan應(yīng)聲：“前幾天剩的，忘吃了，這兒的伙食還是不錯了，沒有這么差?！?/p>
???????看著快蔫了的玫瑰，Eazin用指尖將其拈起，幾下修了修枝葉。
???????Stefan看著這人一副要反客為主的樣子，有些無奈地遞過去一份資料：“你對于這次的單子有了解過嘛？”
????“看看這個，這次的買家——賈欣。別看是個女孩子，手里頭貨真價實(shí)的權(quán)力拿著在，掌握著半個印度的軟件公司。只是有個出名的男朋友，是個癮君子，毒癮上來就打人，下頭得很。巧的是賈欣還是個戀愛腦，死心塌地地認(rèn)為那個下頭男有一天會幡然醒悟。
???????Eazin翻了翻資料，驚詫地看著“名下企業(yè)”這一欄底下密密麻麻的字與頓號交錯：“真是個硬茬啊，那你對于這個單子……有想法嗎？”
???????Stefan癱倒在木板床上，床卻只是晃了兩下：“沒有哇。”
??Eazin瞇了瞇眼：“你咋能瘦成這樣的，咱們不行就先吃頓飯，吃飽了有勁頭干活?！?/p>
??Stefan舉雙手贊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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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堂離員工宿舍并不遠(yuǎn)，幾步路的事兒，Eazin晃幾下就嚷嚷著累。
??Stefan甩過來一個白眼：“再嚎滾回去，之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你這么鬧騰?！?/p>
??Eazin尷尬地笑笑：“別生氣嘛，嘿嘿，走吧走吧?！?/p>
??端上飯，Eazin震驚地看看Stefan面前的小山丘：“不是……”
??Stefan眨兩下眼，有些無辜：“這不是正常食量嘛？”
??這可以是正常食量嘛？！
??Eazin領(lǐng)著Stefan找了角落處的一個位子坐下，面對著面一邊扒飯一邊說話。
??準(zhǔn)確來說不是說話。
??『Eazin：你為什么吃這么快』
??『Stefan：你為什么會念訣』
??『Eazin：你管我』
??『Stefan：那我跟你都會念訣誒，找到組織了』
??『Eazin：你管我』
??『Stefan：你是妖族吧』
??『Eazin：你管我』
??Stefan忍不了了，端著盤子嗖地起身，被Eazin一把薅住胳膊：“干啥去？”
??“你還問我？你個敷衍人的狗東西，渣男！”Stefan炸了毛，引得身旁幾個正在吃飯的員工探頭來看。
??“我不是！我沒有！”Eaxin慌亂地上線，順便給Stefan順順毛，“壞了，設(shè)成自動回復(fù)了，對不起對不起?！?/p>
??這么乖的小貍貓，一直在乖乖扒飯的，怎么能說是渣貓呢？
??Stefan無語地撇嘴。
??『Eazin：我是貍族的』
??『Stefan：狐族』
??『Eazin：不是……你是狐族？！』
??『Stefan：昂』
??『Eazin：那你是不是可以免去對磁場的影響？』
??『Stefan：可以這么說吧，反正探測儀檢測不到異常情況』
??『Eazin：那甄老頭應(yīng)該沒懷疑過你吧？我感覺他對妖族有不少了解的』
??『Stefan：怎么可能！他純正人類血統(tǒng)的』
??『Eazin：但我今天上午去他辦公室的時候聽見了，我人還沒進(jìn)門，他大聲地說什么妖族出現(xiàn)導(dǎo)致附近磁場異常，一進(jìn)門，壓根沒有任何通訊設(shè)備的』
??『Stefan：演給你看的哇，有點(diǎn)意思。是吧，印度員工？』
??『Eazin：你咋知道我不是正經(jīng)印度人的？』
??『Stefan：你瞪大你的狗眼看看你在用什么話掐訣，印地語還是英語？嗯？要不是我給你套了個防護(hù)罩，早給發(fā)現(xiàn)了，一個印度員工張口就是流利的中文，講出去絕對是個大新聞』
??『Eazin：我是貍貓……不是狗……』
??『Stefan：狗眼不比貓眼好聽？你想當(dāng)門上的那個黑圈？』
??『Eazin：那倒不必』
??『Stefan：那就閉嘴』
??『Eazin：好嘞』
??『Stefan：別提，這么一說，我倒是有點(diǎn)辦法來辦單子了，偶爾開個科技應(yīng)該可以吧……』
??『Stefan：人呢？』
??『Stefan：啊？』
??『Stefan：……授權(quán)，說話吧』
??『Eazin：嘻嘻』
??『Stefan：狐族法術(shù)適當(dāng)用一用不違妖法吧？』
??『Eazin：聽說只要不傷害到人類就可以，但貍貓好像不在掌控范圍內(nèi)』
??『Stefan：憑什么啊？』
??『Eazin：我跟你說啊，是因?yàn)檠謇项^和老婆婆一千多年前吵了個架，冷戰(zhàn)期間把管轄的種族分了分，直到現(xiàn)在都沒合并管理，當(dāng)然，他倆早就和好了。沒記錯的話，狐族、狼族歸老頭子管，管得嚴(yán)些，一堆陳芝麻爛谷子的規(guī)矩；耶族、邊族和貍族歸老婆婆管，管得松得多』
??『Stefan：煩死了，這樣我受工傷的話，一點(diǎn)保障沒有？』
??『Eazin：還是得至少有點(diǎn)三腳貓功夫吧』
??『Stefan：那蹩腳的功夫我也是會上幾段的，應(yīng)該能在危機(jī)時刻保住小命』
??『Eazin：別整那一天到晚玩命拼啊，把你自己命保護(hù)好』
??『Stefan：放心吧，管那么寬呢，我爸媽早去世了，沒人在乎我是死是活，我就為甄總的錢而賣命』
??有人在乎的。
??
??端起菜盤預(yù)備離開，Eazin正式地在褲子上抹了抹手：“正式認(rèn)識一下，Eazin.”
??對方回握：“Stefan.”
??『Stefan：一切安好』
??『Eazin：請多指教』
??獨(dú)屬于二人的暗號，似璀璨星夜間忽明忽暗的不起眼的塵埃，悄無聲息地降落，落在二人心中。
??找到你了。
??找到了。
??
??
??
??
???????兩只手緊緊相握：“期待合作成功?！甭曇艚化B，重合，久久未散去。
??不能再失去了，但……你是否站在我這邊？
??
??
???????墻上落了灰的日歷一張張被撕去，終于到了談生意的那天，兩人便到約定好的地點(diǎn)集合。
???????對方身著筆挺的黑色西裝，白色襯衫打底，黑藍(lán)相間的領(lǐng)帶更顯得沉著果敢。他從容不迫地從樓內(nèi)走出來，唇角微勾，任風(fēng)拂過發(fā)絲，滿身的意氣風(fēng)發(fā)。
???????對待對手，重中之重便是自己不能先亂了陣腳，而Stefan，正拿捏得恰到好處。
???????目光交匯，對方微笑著問好，向前伸出手示意他先走。
???????抬眼，一條小徑隨視線的由近及遠(yuǎn)而延長，?埋藏在叢中的道路漸漸顯現(xiàn)。一大片荒草中，若隱若現(xiàn)的廢棄工廠巋然挺立?；野咨膲Ρ谄茽€不堪，掉漆嚴(yán)重，原先的大門銹跡斑斑，早已被卸下，扔在一旁。腳邊踢到幾塊碎玻璃片，便小心地將其用腳掃到路邊，又深一腳淺一腳向前探著路。
???????“請問有人嗎？”提著黑皮箱的Eazin站在工廠內(nèi)部的正中央，輕聲詢問，卻只聽得見清晰的回聲?？紤]到要表現(xiàn)自己的誠心實(shí)意，二人便都沒有攜帶武器。可現(xiàn)在看來，名利場重視的單是追名逐利，利益至上，居心叵測的大有人在。
???????高跟鞋聲自他們身后響起，有節(jié)奏而不亂，由遠(yuǎn)及近。
???????“嗒”
???????“嗒”
???????“嗒”
?????????Eazin猛地轉(zhuǎn)身。
??
??
?????????一個女孩閃現(xiàn)般突然出現(xiàn)在紙箱子堆旁。
??
??
?????????倒也是風(fēng)華正茂。黑色的西裝被小小的身體撐起，黑色的短裙只齊大腿根部，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黑色的高跟鞋上鑲著黑鉆，鞋跟高得能捅破天。精致的五官不需過多的裝扮，銀黑色的環(huán)狀耳飾張揚(yáng)又大氣，棕黑色的法式大波浪更襯得她像個精致的洋娃娃。
???????賈欣靦腆一笑，任是誰都不可能一眼看出她會是一個叱咤風(fēng)云、殺人不眨眼的女企業(yè)家。
???????“客人來了？久等，隨我來這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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